时间过去半响,我才用颤抖的手心,握着笔杆,在笔记本上艰难的写下:“众叛亲离,天人两隔,反目成仇,恩断义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在父亲准备睡之前,我对他说:“爸,老师让我们明天交一篇作文,以父亲为题,我该怎么写?”
父亲坐回位置,拿着我的作业本打开,只看到我在作业本最上端那栏格子写着“父亲”就没有任何内容了,下边一片空白。
父亲若有所思抬了抬镜框,对我说:“父亲”有什么好写的,都六年级了,不写也罢。
我抢着道:“不行,我们的语文老师说了,这次的作文如果写得好,搞不好还会把分数加到下次的期末考试。”
父亲半信半疑看着我:“那你还不如写八路红军。”
我有些诧异:“哈?你是想让我考零分吧?”
父亲问我:“你知道“父”字是怎么来的吗?”
我想都没想:“我知道,父字的意思不就是指手里举着棍棒教子女守规矩的人是家长。”
父亲想了想:“这样说也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含义?”
“什么含义?”我满脸疑问。
父亲一手拿着我的作业本,正儿八经的看了起来,他一手指着我在作业本上面写的父字:“上面两撇叫什么?”
我脱口而出:“这还用问,八呀。”
父亲又问:“那下面那两笔叫什么?”
我顿了顿,脑袋飞快的转动:“打叉?”
“八跟什么东西有关?”
“数字、八路军啊。”
“很好,八路军手上拿着什么?”
“刀、枪、手榴弹、弹弓?”我胡乱作答一番。
父亲看着我,有些于心不忍,他说:“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的时代,你说的这些完全是对的,但在还没有刀有枪的那个年代,我们人类手上也只有一根棍子,但木棍不经过打磨,木棍始终是木棍,可只要把木棍削成尖锐的箭心,它就能变成刀刃为我们所用,所以木棍在红军的手里,不仅仅是一根普通的木棍,而是要跟敌人的刀,枪对决的武器。所以下面的这两笔不仅仅只是交叉那么简单,而是作为红军,必不可少的防身武器,而八字为什么会变成父字的一部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父亲的这番话,让我对“父”跟“八”有了更深的了解。
父亲话完话,就回房间睡觉了,而我还深思在他刚才的问题当中。很久才缓过来,拿着作业回到房间开始写作文。
次日,阳光依旧明媚,公鸡守时鸣叫。
昨晚写完作文,睡得太晚,清晨都没来得及吃母亲准备好的早餐,我就火急火燎的拿着书包跟同学们上学去了,学校有些偏远,好在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没有迟到。
上语文课,就把作文交了,那一刻我是激动的,因为这次的作文就像自己小心翼翼养着多年的宠物交到信任的人手中帮忙看管,如重释放。
学生时代,更多的是跟同学们在树荫下阅读,到小息时间,大伙就坐在课堂上有说有笑,似乎除了学习这个事,什么都不用管了,好像事实也是如此,学生嘛,不学习那还能做什么?
五月五日,这天下着蒙蒙细雨,但我们作为学生的,依然奔着雨水去上学的路上。
第一堂课是语文科,上课铃声响,语文老师走了进去,她脸色很沉,给人的感觉就是生人勿近。
平时她就很严肃,现在就更让人恐惧了,老师一进门,我们班学生都不敢再说话,仿佛一只母老虎随时都会发飙,所以都乖乖坐在座位上。
“我们有些同学啊,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老师布置的作业不从,而是想做一名独秀。”老师站在课堂上了说了这么一句话,偶尔会撇向我一眼。
完了,我断定她大概就是在说我吧,她看我的神色让我不由得紧张,我缓缓低些头,心说,“看来是避免不了一场教训了吧。”
“簪青扬同学。”老师忽然叫了我一声,她的声音很冷,让我瞬间惊愕,立即起身:“在。”
“来,你上来读一读你自己的作文,让大家看看你是多有才的一个人,你不就是想出名吗?想搞独特吗?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她大概是忍了很久,我是这样想的。因为她说每句话都像是气急败坏,恨不得暴打我一顿,让我不敢再犯。她的声音有一种刺耳尖细,平时心平气和还好,但一旦动怒,声音就让人特别难受。
我不敢说话,只好乖乖走到台上,她递给我自己的作业本。
我拿着作业本,熟悉的翻开,标题正如我父亲告诉的那样“八路红军。”我轻声疏疏滔滔地读着。老师突来一句:“给我大声读!”我不敢看她,只好羞涩的微低头,我感觉此刻整个人的脸都在发热发红,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硬着头皮读:“国有五千,子民万代,华夏大地,立地而起,红军战将,寡众筑海,挺起腰杆,与敌死战。敌有万千,国有汉奸,红军步骑,战而不退,然,武魂不齐,里泣鬼神,尸横遍野,泱泱中华,血流长河,敌与众玩,强奸弱女,轻视人命,不尊、不悔、不歉,国恨该杀!牵动众怒,誓死效忠,长刀在手,革命不倒,低命抗衡,不退、不缩、不怨,国仇该报!华夏土地,不容玷污,汉奸走狗,不可长存——”
“停,够了!”老师猛地出声打断了我。
“你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一个小姑娘,国家大事与你何干?何况我们的作文标题是“父亲”而你呢?是把老师的话当耳边风吗?”
“老师您说的不对!”我气哄哄的矫正,也不管她是不是我的老师。
“呵,不对?怎么就不对了?你倒是给个理由啊?”老师气得双手叉腰,青筋暴怒,双目犀利,立正言辞的瞪着我。
我也不甘示弱,态度坚硬的反问:“女孩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关心国家大事了吗?女孩子就不是人了吗?我也是华夏的一份子,我把事实说出来,有什么错吗?”
老师气得牙痒痒,他把语文书砸到我的头上。
大概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遭到了这样的对待,因为这件事,我在家养伤足足三个月,因为事态严重,教育局派人下来监察。
我的伤势好之后回到学校上学,才听同学们说,我们那个语文老师,原来就是日本人的走狗,卖国贼,而且已经有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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