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在写什么,可是她从来不会给我看。

自古以来,重要的时刻坏了,大事的总归是妇人之仁,更何况是与你朝夕相对,知晓你所有的人。如此看来,十七的存在,便是对我最大的威胁,对我来说,病毒已经研发成功,而她已经对我没有任何的作用了,或者换句话说,她早就已经可有可无了。

有一日,她居然派人传信,因为操作失误,她被病毒感染了,此时此刻正在孤岛隔离,她在心中写道:只要过了十四天,我若痊愈了,便会来见你。

我看着这封信上的每个字,字数并不是很多,但是我就看了很久,我的心绪变得混乱无比,医疗关突发疾病隔离孤岛,如果这个消息传到了政府那边,必然会心生疑虑,但凡来个彻查,恐怕先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尤其是作为一个前途无限的年轻政治家,在内阁中势必强敌环绕。

我甚至隐隐觉得,十七是故意这么做,所以,我不如顺水推舟,我想了一晚上,终于狠下心做了一个决定。

次日,我来到实验室,将毒株做了备份,销毁了一切可能与我有关的所有证据,只留下了十七的平素累积的病毒实验日志,整理妥当后放在了办公桌上。之后我前往孤岛告知十七,实验室计划已经被外泄了,政府已然知晓,她听到消息后的表情很古怪,没有惊诧,也没有恐惧,只是怔怔的看着我,像个无助的,不解的孩子。

说实话,那一刻我有过犹豫,不如就这样算了,我和十七荣辱与共,并肩作战的同盟,这些年来她对我言听计从,未有二心,可是如今我所做的却是…

“所以政府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交代吧…”她冷静的看着我,“也是,东窗事发,总要有人担下,横竖我染上了疫症,也落实了病毒实验,那就把我交出去吧。”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毫无波澜,倒是像她从前暗杀政敌时的样子,过往,每一次时十七执行任务,回来之后就是这副模样。

那一时刻,我竟然失语了。

初六,祝你求仁得仁。

这是她对我最后说的话。离开孤岛后,一切都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十七抗下了所有的罪责,而我则成了诸人眼中的那个痛心疾首,大义灭亲的丈夫。大抵是我天生就是一个表演家吧,这种拙劣的理由在民众看来竟然充斥着悲情的色彩,反倒又让我如获了不少人心,直到,十七身死,我才突然醒悟,确切的说,是十七的死,让我终于明白,我对她是有爱的。

同袍之谊自然是有的,甚至还有爱情。

也许这种爱不值得一提,因为充满着卑劣,而这种失去亦不值得痛哭流涕,一个政客不配拥有感情,对我这类人而言,失去至亲挚爱之痛,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可我的身体在哭泣,他比我更加诚实。

几天后有人带来了一本书,书名叫做《我们未曾遗忘》,他戴着面具,难以看清楚他的样子,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话:“这是十七的遗物。”这一刻,我思绪万千。

他去过孤岛吗?

我的心一紧,半响说不出话来,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的翻开书本,其中的第一页如此写道:“十七终于明白她恋慕初六,好在明白的不算太晚。少女的心事总是曲折的,缠缠绵绵的散落在月夜里,她跑到森林去祈祷,祈祷初六能够活下去,她虔诚的跪在树下,直至云出月影,方才起身,十七祈祷时究竟在说着什么隐秘的咒语,无人知晓,可是他那迫切的爱…”

我的眼角有些湿润起来,这是十七笔下的故事吗,关于我和她存在于虚构时空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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