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温言大字不识几个,有时翻看今夕的书,赶上今夕心情好,便会教他几个字。
她一手搭在他执笔的手上,引着他感受每一个字的力道,在纸上游走,余留墨香。
“你说,我这样有望中举吗?”第一次执笔的姜温言对自己写下的字信誓旦旦,眼里闪着光。
今夕只扫了那字一眼,收回目光,只问:“你见过狗写字吗?”
姜温言不解地回答:“大概没有。”
今夕道:“那你现在见过了。”
姜温言一愣,随即不知是气还是笑:“滚啊,你真是……”
今夕教腻的时候,他便独自复念学的这句诗。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弯弯绕绕的,这什么意思?”他一边执笔抄写,不自觉问道。
“今夜与卿相爱缠绵,我陶醉其间,两情欢好正衬这良辰美景好梦时。”今夕随口一道。
姜温言将这不大对劲的解释听进耳中,怔愣抬起头,对上她自若的神情。
雪原无声,窘态似有声。
“你那是什么表情。”引起他窘相的人还不放过他,将凡人每一个不自然的细节看进眼中。
姜温言以掌心带来的风平息脸上的红晕,不自然摇头:“我那是在发呆,因为我没听懂,真是太没文化了。”
“你怎么这么笨呢?”灾星候选人的思路并没有同他碰撞到一处,她起身抽过诗册,“你不知道相爱缠绵什么意思吗?不知道两情欢好什么意思?”
“相爱缠绵它就是……”今夕语气中加了重音,似乎真的要从他设想的那个角度做出解释。
“啊,啊啊你这么一说……”姜温言话音一转,“我就懂了,你真是一个适合传道授业解惑的人啊。”
今夕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把诗册往案上一扔,不再理会他。
半晌,姜温言从窘态中平缓,没话找话道:“你觉得这诗怎么样?”
“不怎么样。”今夕随口道。
“为什么?”姜温言问。
“一时兴起写的东西,还得让我背,我建议他们少写,最好别写。”
“一时兴起?”姜温言重复一遍,侧目看着今夕,“我觉得不全是。”
“是么,那你有何见解?”
“这是赠予结发妻子的话别诗。”姜温言看着没兴趣理会自己的少女,委婉开口,“结发妻子,对凡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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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温言不知在地狱逗留了多久。
雪原里的时间仿佛是沉寂的,每日不变的一棵树,一条蛇,还有一个不会老去的少女。
他想,他还从未认识过这个少女。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
“啊?那你没想过给自己取一个?”
“不需要,你不觉得这样很装,很神秘么?”
“行吧,那你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不能。”
“为什么?”
“凡人来套近乎的时候,就是带来麻烦的开始。”
“行吧,那我还能留在这多久?”
“不想投胎?”
“呃,也不是不想,就是……嗯,好吧,我不想投胎。”
“我死之前你都能留在这,或者你去地府考个阎,考上了做阴差。”
“那你什么时候会死?”
“这就不好说了。”今夕懒散转过身,遥遥看着枝上黑红色的果实,像染了一树的血。
姜温言视线随之流转,看着她仰望枝头的身影。
她是地狱里的神,他从神的身上,看到了落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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