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背包从肩上缓缓拿下,轻轻放在安检机的传输带上。刚刚放上去,一个白色单肩包也靠了上来,接着又是一个巨大的行李袋,它们一起被传送带运到机器里面去了。
穿过安检门,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便对我投来奇怪的眼光。我知道,那是看到了我脸上戴着的眼镜。
我的眼镜——可能是我的爸爸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与一般的眼镜不同,它更像轻量级的潜水镜,能把我眼睛严密地罩起来,镜片也是墨色的,但是从我的视角看起来,不至于像太阳镜那么暗。
但是这眼镜总的作用,是为了避免强烈的太阳光光进入我的眼睛里。
我有一种病,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要眼睛受到阳光的刺激——可能是紫外线或者什么射线,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总之,我就会立马感到头疼欲绝,严重到晕厥,不省人事。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带起了这副眼镜。因此,像这样的旁人的目光,我也已经见了很多年。
我伸手去,想抓起我的背包,但是即刻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柔软。我看去,那是一只纤细的女生的手,皮肤出奇的白。
我明白了,她是要去拿那个靠在我背包后的单肩包。
然而我们的动作过分同步,以至于手臂之间碰在了一起。
我缩了一下,她也缩了一下。但我随即又把手伸去,提起了我的背包。我没回头去看她。
我走到闸门前,打开手机准备扫码。
然而一条消息打断了我:
一鸣,都月底了,你这个月的KPI还差大半未完成,我说过,如果你这个月达不到,那么你就完不成考核,那我们只能很遗憾…
我看完,只觉得我的心脏被紧紧捏住,有什么在我的胃里挣扎,我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明明我刚刚进公司的时候,定的KPI还没有那么高,忽然间就给我翻了倍…就因为看到那个姓陆的做到了几倍KPI,也就要求我也要做到吗?这有必要吗?况且,那姓陆的藏着掖着什么“秘密武器”,不肯分享。不分享也就算了,我自己找方法就是,但老板又抓的死那么紧,不肯放松…我的时间不够了…
我恐怕也是不能下个月转正了吧…可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养活自己呢?手头上靠着试用期的那一点点工资,我坚持不了多久,还好,我没有家人需要照顾了…还好…
忽然,我背后一阵激灵。我意识到自己堵在闸门前太久了,妨碍了后面的人。我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往旁边让了一下,但出乎意料,我的后面只站着一个女生,恰恰是那个皮肤惨白的女生。
其他人都选择了绕行到隔壁的其他闸门,用最快的速度扫码通过。有几个人过去时快速看了我一眼,就像看一个令人讨厌的东西。
唯有这个女生,这个女生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我后面,我愣了那么一会儿也不出声提醒。现在我让开了,她也不上前。
我看着她,她没有看我。她比我稍矮半个脑袋,她的目光就这么直直看着我下巴左右高的前方。
她在思考什么吗?
算了。
我迅速打开乘车码,滴的一声,我通过了闸门。
地铁即将进站,我被挤在等候区的人群中间,就像罐装沙丁鱼里的一条。
两道白色的光束从深邃的隧道那头照来,人群又往前挤了一些。当门打开时,上车的人群和下车的人群如同两股潮水撞在一起。
我听到了许多叹息和咋舌声,身体只觉得被不断撞击着,我于是就这么被推着上去了,但是我站不稳,于是一手撑在了中间的铁杆上,这才没有摔倒。
我仰着头,试图在这狭小拥挤的空间里寻得一些新鲜空气,但是脖子很快就酸了起来,我又不得不低下头。
这时,我诧异地发现,在我面前,离我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是她。是那个女生。
她也和我一样,被挤在人群中间。
人群就像墙壁,把我们俩围在中间。她白的就像是中间的一盏灯,周围的环境都显得暗了下来。
这个距离让我感到尴尬,实在是太过靠近,我从未试过和哪位女生如此靠近,我甚至觉得她身上散发的热量传到了我的身上。
我把头偏向一边,装作我并不在乎这种尴尬的距离。
但我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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