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语气柔和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

少年望着柳儿,眨了眨眼,声音有些沙哑:“我叫…卫都禹,龄16。”

满颐:“你终于肯开口说话啦!怎么我之前问你什么你都不说!”

柳儿温柔地说道:“别害怕,你已经安全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抓的吗?”

卫都禹有点坐立不安,不难看出他对于这段经历仍十分介怀,难以平复。

卫都禹紧攥双拳,吞吞吐吐道:“我…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里多少有些无奈。

白诗的脸阴沉了下来,说道:“你害怕也正常,其实…我和红寺跟你有相似的经历。”抬眼看向卫都禹,两人对视着,他的眼神有些慌乱,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受惊的猫。

听了白诗的话后,红寺的回忆犹如泉涌,那些令她不敢再想起的片段倾泻而下,不禁皱起眉头。

柳儿顺势握住了红寺的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自己的过往,那一段痛心疾首、惨绝人寰的经历…

满颐知道柳儿、红寺、白诗她们每个人的过往,虽然她有一个还算幸福的成长经历,但看遍了这人世间的种种残忍,也难以不被影响。

雅间内的气压霎时骤低,好似众人头上盘旋着一片看不见的乌云,稍有变化,就会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卫都禹:“也是那些人干的吗?”

柳儿眼神锋利:“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着用同族作为药引的例子,近些年的捕杀的由为频繁,负责抓捕的都是些喽啰,实则是要献给背后那些手握权势的人。抓你的那些,是狱慎司的人,那天我在雪神山见到了他们的主司,万山惹。他的出现令我不得不警惕,堂堂狱慎司的主司竟明目张胆的参与绑架之事,看来…”欲言又止。

柳儿心想:看来是我的暗中保护,令他们的可乘之机越来越少,想必是他背后的人急了眼,万山惹才不得不亲自出马。

柳儿:“此事…不简单。”

卫都禹皱起眉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满颐:“这些人无恶不作,至今尚有不计其数的同族下落不明…”抿着嘴,眼里满是无奈。

红寺的泪啪嗒啪嗒地掉落,扬袖抹去,眼神充满了恨意,说道:“他们肆意屠戮,阴狠至极…简直有为人伦!”咬紧牙关,眼泪不停的往外冒。

柳儿眼神犀利,说道:“何以暖人间,唯取狂煞魂。”

卫都禹:“其实…我…是个孤儿。”眼神有些怯懦地望了一眼柳儿。

白诗有意抬眼看向卫都禹。

卫都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亲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邻居的阿婆假意收留我,实则霸占了我家,又把我卖到了一个兵器铺子做奴,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做不好就要受罚挨打,不允许吃饭,记得那时候,我常去后院偷吃花上的花蜜,有几次还被蜜蜂蛰了嘴…再后来我有点力气了,他们让我学打铁,慢慢的,我也成了一名铁匠。直到前几年,主人意外失踪,铺子也换了主家,处处苛责工匠,随意克扣工钱,我不服气,就报了官,可那厮不仅不管,还受了贿,俩人一唱一和反过来污蔑我偷窃,将我关了牢,一年后我释出,没有铺子再敢收我,至此沦为了沿街乞丐…后来我记得,有人趁我睡着时把我打晕,醒来后就被关在一个雪屋的笼子里了。”

红寺气的拍大腿:“这帮该死的畜生!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柳儿:“若王法能庇佑众生,世人则不再歌颂神佛。”

白诗不禁感叹道:“那我们还是有点相似的。”

卫都禹看向白诗,问道:“你也是孤儿吗?”

白诗咽了咽口水,开口道:“我自小没有父母,是师父捡来养大的,听我师父说,她在一个偏僻的树林里发现了刚出生没多久的我,嚎啕大哭的赤裸着躺在草泥地里,身上到处都是被虫子咬的包,师父说我命大,那个树林里时常有野兽出没,若不是她刚好来采药,我肯定早就被吃了。”强颜欢笑,故作镇定地喝了口茶。

卫都禹:“这…”欲言又止。

白诗双手捧着茶杯,继续说道:“我师傅是个赤脚医师,一生未嫁,因此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她心地善良,从不与旁人计较,她右脚有残疾,但她一直不肯告诉我是为何受的伤,那乡有人病了,她可以走上两天一夜,磨坏了好几双鞋,为了采草药,总是带着伤回来,甚至有一次…还差点丢了性命。”白诗的眼角滑落两行泪,缓缓放下茶杯,嘴角颤抖着。

满颐满脸泪花,拿着帕子的手没停过。

白诗缓了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师父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忍着疼痛,笑着抹去我的泪水,她说她不疼,她好高兴终于采到了救人用的草药…那次之后她的身体就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她没有办法再长途跋涉地奔波了,也没有办法继续做医师了,自那之后,师父就不怎么笑了,不久之后她就…”欲言又止。

白诗回想。

16岁的白诗跪在床榻边,看着面容苍白一动不动的师父,双手紧紧地抓着师父的手,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着。

白诗歇斯底里道:“师父!你醒醒啊师父!别丢下诗儿一人在这世间!诗儿害怕!你不是答应我,来年开春时带我去游历江南吗?师父从小教我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的!可是为什么…师父…你食言了!”

而后,白诗拿着师父毕生的微薄积蓄,办了一场还算体面的葬礼。

声声唢呐,如雷贯耳,漫天白纸,呢喃的送词…

白诗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身着一席白衣,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飘零的冥币,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灵魂。

眼前忽然飘来了一片白雪,而后又飘过三四片…五、六、七、八…纷纷扬扬。

白诗面无表情,眼神暗淡,轻轻地开口道:“茫茫悄悄落,不闻问往秋。岂止数亿骨,飒寒奈我何。翩翩萧萧然,纷纷无形色。妒人窥晶莹,尔等屠戮我。遥迢人间路,恩师…无期逢。”

一滴泪滑落,穿透了一片雪。

白诗腿软了般双膝跪地,开口道:“师父…感谢师父的养育之恩,白诗…不能给您尽孝了。”磕头。

白诗:“师父,您一直都是那么的慈爱、善良,我真的很庆幸,能够被师父遇到,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师父,这个世界好大!大到我看不懂,看不明,你不在了,这诺大的世界,究竟哪里才是我的家?师父…你怎么忍心丢下诗儿一个人去呢?诗儿…好想你…”狰狞着五官无声痛哭起来,悲痛到颤抖。

结束回想。

白诗抹去脸上的泪水,说到:“后来我也沦为了乞丐,某天夜里,那些人也是趁我睡着把我打晕,关在了荒野里的一间破庙中,醒来之后,我已经置身于一个偌大的铁笼中,那时同我一起被关的…还有红寺。”看向红寺。

红寺已然泪流满面。

白诗:“再后来,是柳儿姐救了我们,给了我们一个家。”看向柳儿,嘴角颤抖着微微上扬。

柳儿浅浅一笑,也留下了一行泪,开口道:“只要我在,定护你们周全!”

红寺委屈地说道:“柳儿姐…我想我阿爹了…”泪眼婆娑地望着柳儿。

柳儿忍住不哭,将红寺揽在怀里,红寺悲痛地呜咽着。

卫都禹钻紧双拳,咬紧牙关,眉头紧皱。

柳儿:“相信我,我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卫都禹肃然起身,双手抱拳诚恳地说道:“柳儿姑娘,请让我留下来帮忙吧!我也想为同族做些什么!我还可以打杂跑堂,我还会制作兵器,我可以不要工钱,也不要住的地方,只要一顿饭就好!”

柳儿悄悄思索,开口道:“你会做什么兵器?暗器会吗?”

卫都禹:“会!我学打铁的师傅教我的,什么暗器我都会做!”

柳儿顿了顿,说道:“你师傅?他叫什么?”

卫都禹:“曹贺俍。”

柳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可是原先仝家的铁铺?”

卫都禹激动地回答道:“正是!姑娘怎么知道?”

柳儿顿了顿,说道:“我父亲的刀…就是曹叔打制的。”

卫都禹:“我师傅心善,就是福薄,年过半百就病逝了…”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柳儿:“我在街西有一间小院,你暂且先住着,我给你一些银子,你去购置些制器的工具材料,具体的我稍后写下交给你,若你做的满意,我就留下你,工钱照给,饭管够。”

卫都禹难掩喜悦,笑着说道:“是!”

柳儿的眉头舒展开来,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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