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叮叮当当颇具节奏感的锤声让弗拉梅尔回过神来。

由于自己身体的原因,老师基本上不会很早叫自己起床。

“多睡觉有助于长高,干我们这行,你得足够强壮,至少要看上去像个男人一样。”糙汉子爽朗的笑着,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因为这夸张的大笑变深了不少。

“老师,长再高也没有用的……”弗拉梅尔下意识的回复到,毕竟他根本活不到长成大高个子的那一天。

话才说到一半,少年突然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慵懒感,那是一个人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醒来大大伸了个懒腰的感觉。

也是以往的弗拉梅尔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这种美好的健康让他怔在床上。即使他已经恢复了健康三四天了,可每次他醒来时恍惚间都怀疑自己仍在梦里。

健康,真好啊。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酸疼,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红肿,真好。

少年贪恋着这份神清气爽的舒畅,但老师却以为自己的话语刺痛了男孩敏感的内心。老师摸了摸男孩的头,走出了少年的卧房。

带上门的同时,帕拉图特摩斯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是一位“工匠”,但也仅仅只是一位工匠。如果没有一些神秘学知识和几手小戏法,他与凡俗当中的任何一个工匠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更确切的说,他的能力远远逊色于他所拥有的见识,这让他清醒而又痛苦。

他救不了自己的弟子,就像当年救不了自己的弟弟一样。“帕拉图特摩斯”这个传承自血脉根源的名字,像是一种嘲弄,如影随形。

每当有人这么称呼他时,他的心口都会如同被烙铁灼伤一样。

压下了心中的诸多杂念,男人推开房门走上集市,阳光依旧和煦,在这个帝国北部被寒流所环绕的滨海小镇上,暖洋洋的光芒是太阳唯一的作用。

它的温度无法跨过岛屿东南的群山,也无法突破海面的寒气传递到这座小镇上。只有不时破开浓厚的云层露一会面来证明自己所剩不多的价值。

男人今天要采集的素材有些多,在安眠药剂配置成功之后,男人就可以考虑下一个项目了。

东南群山坡地上的小白菊,镇子北边溪水河畔的柳树皮,教堂苗圃里栽种的圣约翰草……这些是止痛剂的部分原材料,也是可以在现世中采集到的素材。剩下那部分素材只能在梦界里碰碰运气。

梦界里面什么都有,但也不是什么都有。沉淀了无数生物潜意识的梦界里面的素材是丰富多样的,但能不能被入梦的超凡者遇到就不好说了。因为梦界没有方位,也没有坐标,变化莫测又超出常理。

人行走于梦境之中,就仿佛走在时间的间隙。现在存在的与曾经存在过的事物杂糅在一起出现在小镇的梦界中,它们彼此矛盾却又融洽的交织在一起。每一次入梦都基本上不会出现在上一次停留的地方,这让超凡者们对梦境的探索难度进一步增加。

听着门锁咔嗒咬合的声音,弗拉梅尔知道老师又出门了。接下来的时间会相对自由一点,他只需要把浇筑器皿的炉子烧热,然后维持到一个特定的温度就好。

他走下了床,来到了盥洗室内准备洗漱。

现在已经不是农忙时节,所以铁匠铺的生意也清闲了不少。不过老师仍然需要打几件器具来保持手感,似乎这样才能更高效的积累心智。

弗拉梅尔本来也在踏踏实实的积累着微薄的心智,直到他遇到了一个魔鬼……

呸——刚醒来怎么又开始想那个魔鬼的事情了。

他下意识将含在嘴里漱口的水吐了出来,淡淡的血水从花岗岩的洗手池中缓缓渗下。即使收获了“健康”,身体上烂掉的部分也不是那么容易恢复好的。

从骨髓深处烂到表皮,这就是溶骨病的恐怖之处。牙龈出血只不过是其很细微的一种症状。得益于老师的照料和部分神秘学的治疗效果,弗拉梅尔身体的恶化速度略微慢于其他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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