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个刹那,诸葛珪竟是觉得,亮儿的强大,让他都有那么点点毛骨悚然。

泰山郡的官署中,诸葛亮正在书房,面朝一方案几,缓缓的写着书法。

灵动飘逸,庄重沉稳,比之飞白书收敛,比之篆书磅礴大气,很难想象,一个这般年岁的少年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

诸葛亮写一句,诸葛玄就念一句。

这时,门外已经有族人前来禀报,“胜了,族长泰山谷口埋伏,胜了…大捷,是一场大捷——”

听到“大捷”的喜报,诸葛玄不由得霍然抬头,那惊讶之后的狂喜就跃然脸上。

“打赢了呀…打赢了好啊…”

他不禁转身,一把将诸葛亮抱起,因为太过突然,诸葛亮手中的毛笔尚未收起。

在竹简上留下了一道浓厚的黑色长条。

“打赢了,那就证明亮儿的谋算没问题,亮儿…你是此战的功劳哪!最大的功劳啊!”

与诸葛玄这般狂喜截然不同。

哪怕是被抱起,诸葛亮表现的依旧很平静。

他曾见证过太多次的大捷,他更是深刻知晓,哪怕赢无数次,可只要失败一次,就足以将一切的努力,曾经一切的胜果彻彻底底的推倒重演。

白衣渡江亮爪牙是如此——

那场七百里夷陵的大火是如此——

街亭错用马谡是如此——

上方谷那清河白雨也是如此——

现在的诸葛亮,他的情绪已经不会因为任何一场“大捷”而波动分毫。

他这一世要做的…是任何一个细微的点都精准的算到,不能失误,更都不能有分毫的疏忽。

“亮儿,听到这大捷的消息,你怎么不高兴啊?”

“这场平叛是你亲手谋划的…你不该这般平静啊?”

诸葛玄有些奇怪…忙不迭的问。

诸葛亮只能试着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高兴,孩儿自是高兴的。”

的确,会高兴。

因为父亲这一世不会再离他而去。

因为诸葛氏一族不会再没落、倾颓。

这些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啊!

想到这里,他在竹简上写上了诗的下面两句。

『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这是他曾作的《梁甫吟》。

这是他曾经常吟诵的乐府诗…

但,这是一首葬歌呀…

诚然,这诗有‘盖悲士之立身,处世之不易,讽为相之不仁’之意。

可作出前两句“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时,那又岂会没有对父亲诸葛珪的思念与痛惜。

父亲曾在粱父县任县尉啊…上一世,父亲死的冤哪!

《梁甫吟》为何取字‘梁甫吟’?

《梁甫吟》即‘梁父吟’…吟的是曾经的‘梁父尉’、吟的是他诸葛孔明永远无法忘怀的父亲啊。

——『二桃杀三士!』

——『这次杀的是逆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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