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脸色微变,缩回了自己的手掌,李玉金朝张太医道:“张太医,您这是怎么了?”

张太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好解释,可皇帝就在旁边,张太医只好道:“你的脉象……有点乱,可能是你这几天担心的太多,你要放轻松。”

李玉金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她确实是多虑了,这段时间她总是惦记着顾扬弘,也不确定他身上的蛊虫是不是已经解了。

这个时候,她真后悔自己上辈子不是个大夫,没有把自己的医学知识带到这个世界来,哪怕是被细菌污染了,也无能为力。

她忍不住想到,顾扬弘现在是她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可张太医的下一句话,却让李玉金吃了一惊。

张太医又说:“贵女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思虑过度会伤及腹中的孩子,轻则会有流产的危险。”

轮胎打滑?

李玉金只是觉得有些困,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只是初为人母的她,并不清楚其中的禁忌,听张太医的话,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张太医看着李玉金对自己如此信赖,心中越发不安,但最终,他还是听从了皇帝的吩咐,将李玉金的药方拿了出来。

张太医接过盒子,匆匆离开:“大人,您好好休息,三天后,我会给您把脉的。”

皇帝在李玉金看不到的角落里,给张太医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头对李玉金温柔道:“阿金,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所以,只有我,才能动你。

李玉金脸色一白,右手捂着小腹,心不在焉地问道:“若我要离开皇宫,你会放我出去吗?”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阿金,皇宫里的大夫都是最好的大夫,珍贵的药草更是数不胜数,如果你想要,我一定会给你弄来。”

李玉金嘲讽道:“只可惜,你夺走了我梦寐以求的自由。”

皇帝唇角勾了勾,并不答话,只是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让李玉金多保重身体,听说这几日天气炎热,便命人拿了一些消暑的食物过来。

李玉金见皇帝如此固执,也是无可奈何,她还以为自己会在宫里等着顾扬弘回来呢,没想到却成了奢望。

张太医撒谎的本事并不强,在李玉金的目光下,他已经看了好几遍了,连看都没看李玉金一眼。

李玉金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可肚子里怀着顾扬弘的儿子,也让她变得谨慎起来。

当张太医告诉她,她有流产的迹象时,李玉金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着她。这是要打她儿子的主意。

李玉金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一改之前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如今的皇帝,再也不是她认识中的勤奋和仁慈了。

李玉金在心里算着时间,一晃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可顾扬弘依然没有来。

自从张太医给她看病后,李玉金每天都会在园子里溜达一圈,偶尔还会慢悠悠地走上一个小时,休息一下,然后继续赶路。

宫里能逛的都逛了,该见的人她都见过了,只是没有什么交集。

这一天,张太医来给李玉金看病,却发现李玉金还在园子里的亭子里,身边围着四名侍女,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张太医为李玉金诊治,见皇帝迟迟未到,张太医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向李玉金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李玉金身上的披肩忽然被风一吹,就落进了湖水里。

李玉金身边的一个侍女赶紧跑过来帮忙,其他人也都跑过来帮忙,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没有抓住,直接摔进了水里。

不知道是谁大叫道:“李大人的丫环落水了!”

李玉金也跟着叫了一声,然后又叫了一声:“李贵人落水了!”

她身旁的几个侍女都很小心,并没有上前围观,而是把李玉金保护得远远的,张太医也跟着她一起离开。

李玉金一把将她的手臂推开:“放手,你给我站住!”

李玉金指向十多步外的一块石头,那丫头站在那里不动,李玉金便笑道:“这地方只有三步之遥,如果我摔进水里,一定会告诉陛下,你慌慌张张把我推下来的。”

那名女官神情一动,李玉金继续道:“我在这儿也不过是说两句,等他们到了再说话,你到底走不走?”

侍女迟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李玉金的提议,李玉金很快就会游到河边,救不回来,她必死无疑,如果她去救,李玉金就会告诉皇帝,她会被杀。

只得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的一座假山之后。

李玉金回过头,冲着张太医认真地鞠了一躬:“张太医,小女子知你为人善良,小女子只想问问,小女子肚子里的宝宝,究竟怎么样了?”

张太医叹了口气,道:“现在还好,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

李玉金神情严肃,心中却是早有预料,如此一来,她便不必再为宫中之人担心了。

李玉金微微一笑,道:“张太医,我也不会让您为难,您尽管吩咐就是,不过,我希望您能打个招呼,您忙您的,我就不打扰您了,好不好?”

李玉金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她仔细地观察着张太医的神色,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一些端倪。

张太医吓了一跳,刚要说:“不用,我这里有。”

他话音未落,误入李玉金寝宫的皇帝闻讯赶了过来,张太医立刻闭嘴,向她行了一礼。

皇帝森然的眼神,让张太医打了个寒颤,他本想杀了张太医,可碍于李玉金的面子,还是忍住了。

李玉金见张太医还在颤抖,便豁出去了:“启禀陛下,张太医刚才说,我受了风寒,胎儿不稳定,可能会有流产的迹象。”

皇帝一怔,垂眸看了张太医一眼,却没有注意到张太医眼中的震惊,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激动。

在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后宫里,她一句话,就能救人一条命。

皇帝冷冷道:“真的?你好好养伤,没事就别出门了。听说阿金掉进了湖里,我很担心。”

李玉金笑道:“我还好,是皇上派来的人精心照料,一大早就将我从湖边接走了。”

“皇上,李贵妃的衣裳被大风刮到了湖里,她慌了神,说错了。”侍女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让皇帝听到李玉金的命令,免得他们丢了性命。

可能是李玉金今日的脾气好了一些,皇帝也不愿闹得太僵,并未对张太医与宫女们多言,只是将李玉金轻轻送到自己的小院。

………………

三日后,张太医还是来了,这让李玉金放下心来。

可这一日,张太医给李玉金把了把脉,低着头道:“李贵人身体不好,这段时间睡眠不好,我给她配点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给她吃点。”

李玉金挽了挽衣袖,笑道:“那就多谢张太医了。”

不过,因为有皇帝在身边,李玉金也不敢直视张太医的眼睛,她不明白张太医站在哪一边。

李玉金目送着皇帝和张太医离开,开始回忆张太医的每一个动作,想要从中看出些端倪。

不过,大夫们也来了,按照李玉金的吩咐,让她把药丸留在李玉金的小院里,以免宫里的人耍什么花招。

皇帝也答应了,反正他也不想让李玉金肚子里的顾扬弘有个儿子,可他又不愿意看到李玉金有什么意外。

他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挑选出一位新的皇帝来。

当然,他也会把顾扬弘这样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如同先帝一般。

………………

李玉金拿着药材过来,几个丫头便在院子一角支起火炉,往里面倒了三大杯清水,然后将药囊放在里面。

李玉金福如其来,忽然伸出手来,将药瓶接了过来:“让我看看。”

在皇宫里,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那些侍女,都会刻意的避开那些药材,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会将所有的药材,都倒入其中。

李玉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包药,久久没有拆开,这是张太医在服药前,将信息传出去的惟一办法。

如果这包中有什么信息,不管是好是不好,李玉金都可以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服用,可如果没有,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包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药材,李玉金把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一张纸条和一张纸。

他垂头丧气地将药包交给侍女,突然觉得有一味药很古怪,好像是柳树的。

李玉金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悄悄伸手一摸,只见柳树的另一头,竟是一对小燕儿!

李玉金一看就明白了,那肯定是顾扬弘刻下来的!他说,每次到了新的地方,他都会找一棵树,然后用金刻簪子,送给李玉。

京城此时正是杨柳繁茂的时候,必然是顾扬弘刻下的那支柳钗!

李玉金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亲手将一袋药材放进坛子里,另一袋则揉在一起,谁也没看到,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支一尺来高的发簪。

李玉金拿着顾扬弘的证明,小心翼翼地看着,确保没有任何失误,等药材煮好后,侍女送到她面前,李玉金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遍,又检查了一遍,才将汤药服下。

她并不害怕,有了柳木钗,她只是晚了一步,顾扬弘就会来找她,这一天,李玉金服下了药,就这么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支柳树发簪。

在她的梦境里,顾扬弘带着她离开了皇宫,这个皇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他们只需要在远离皇宫的遥远之处,安心生子,然后一家人一起狩猎,一起种地,无忧无虑的生活。

李玉金的梦境是那么甜美,那么期盼,那么温柔,那么温柔,那么不想醒来。

服用了这两日的药物,李玉金感觉自己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整个人也比以前更有活力了。

李玉金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张太医是她的人,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的小腹开始变得柔软起来,等她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内袍上全是鲜血。

李玉金盯着那些鲜血,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随后便是天旋地转的感觉。

昏迷前,她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皇帝正躺在床边,李玉金轻轻一碰,他便醒了过来,眼神有些慌乱:“你醒了?”

她一边说,一边想要将李玉金从床上拉下来,李玉金挣扎着站起身,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儿子呢?”

李玉金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低沉,就像是一具骷髅,那种感觉,她上一次在淮南,顾扬弘差点被一剑捅死。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颠倒,他努力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最终,他开口道:“他现在没有大碍,但你要好好休息。”

李玉金拉着皇帝的手,枯瘦如柴的指尖,此时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张太医给我的那副药不对劲!”

李玉金没好气地道,她还当张太医是好心,把他给她的药一饮而尽,后来张太医又给她看了三天,说胎儿稳定了,有了好转。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才过去不到十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李玉金已经不能信任其他人了。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安慰李玉金道:“阿金,你好好休息,若是张太医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我可以再请别的大夫来。”

李玉金一咬牙,“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我得让张太医亲自为我把把脉!我倒要看看其他大夫是不是这么说的!”

李玉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伤害自己的亲人,可是,她的儿子,却是她最爱的人,也是她最亲近的亲人。

不管张太医是怎么和人打交道的,也不能把自己的儿子给害了。

不知道是因为李玉金此时的心情很糟糕,还是因为皇帝没有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李玉金直接在皇帝面前掉眼泪。

一向冷酷可怕的皇帝,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温柔善良,他伸出一只手,把李玉金的眼睛给抹去:“阿金,你不要哭。我会保护你,如果有人伤害到你,我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玉金躺在床上,低垂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句。

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皇帝喜出望外了。

“阿金,你就别担心了,这件事我肯定会处理好的。”

皇帝一离开,李玉金便将随身携带的那支柳木簪子拿了出来,她对宫中的人并不信任,所以那支柳木制的发钗,她是随身携带的。

这时候,他再看到那根柳树发钗,总感觉怪怪的。

“双飞燕”是发簪上常见的饰物,李玉金虽然不在意,但点星阁也有很多这样的饰品,很多都是她想出来的主意。

可是,像燕雀那样,一左一右,却是极为罕见的。

李玉金摸了摸这支钗,心想:顾扬弘,你这支钗的确是你雕出来的,只是,那人为何要对我们家的儿女下手?

你是不是连这个孩子都不要了?

………………

李玉金焦急地等着顾扬弘给她一个放心的答复,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皇帝把魏太医带来,为李玉金看病,魏太医的双手也十分稳健,他虽不精于妇产科,却在宫中当了这么多年的御医,对王公贵族的身体状况还是很了解的。

魏太医把了把脉,眉头一皱:“胎儿还好,就是脉象有些不纯,这几天是不是饮食有问题?”

李玉金眨了眨眼睛:“也许是,这么热的天,我一时没忍住,吃了点冰凉的东西。”

魏太医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你也要注意安全,虽然已经三个多月了,但也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吃凉的东西了。”

随后,他又拿出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方,交给李玉金。

魏太医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当张太医赶到时,院中就剩下皇帝和李玉金两个人,张太医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地为李玉金把脉。

他还是那句话:“你的脉搏很稳,看样子你的身体最近好了不少,你再用药吧。”

李玉金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被击碎,她微微一笑:“是吗?”

李玉金知道张太医说的是真的,她默默地抚摸着手中的发钗,恨不得现在就把它拿起来,然后质问张太医:“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支钗?”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顾扬弘做的。

可是,顾扬弘的那些资料都落到了这种卑鄙的家伙手里,顾扬弘又去了什么地方?他现在怎么样了?

皇帝见李玉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怕张太医看出什么,便把张太医给打发走了。

出了李玉金的小院百米,皇帝才收起了温柔的神色,对张太医淡淡道:“这件事办得很好,但胎儿却没有落下,你可以继续给她开药方,但用魏太医给你的那副药,换个位置。”

张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可是,魏太医,您可知晓此事?”

皇帝冷眼看着他:“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将药方配好,替换之事自有人处理。”

可是,张太医必须要知道!

他用顾扬弘的药方,治好了李玉金流产的症状,让皇帝的手慢下来,魏太医到底要用的是哪一种?

如果只是普通的避孕药,那就算了,大不了就是张太医开的药方,再多喝点也无妨。

可如果魏太医给她开了一副能让孩子流产的药方,而且还不能掉包,那么李玉金就真的要把她给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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