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在晚上不跟你在一起。顾扬弘有些愧疚地看了李玉金一眼,他明明知道自己很害怕,却在这个时候回家,还被她给吓坏了,估计整个院子里的灯都被她点燃了。

李玉金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恼怒,而是微笑着招呼他坐下:“今儿我弄了点好菜,你肚子饿了吗?你要是不饿的话,能不能跟我一起吃饭?”

顾扬弘能不饿吗?他听说山里有一些古老的木材,即便是在那些毒气之中,也不会发霉,也不会腐朽,据说还有解毒的功效,所以他一直以为这块木材很有用处。

今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云娘拿着一支新买的发簪,他这才想起这块木板是干嘛的,他记得自己曾经和妻子说过,要在那里雕刻一支簪子。

虽然不知道李玉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妻子,可一根木制的发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顾扬弘一路往山里走,直到被毒气熏得头晕目眩,这才想起李玉金对他的严厉叮嘱:“你可以采摘蘑菇,但不要进入毒气弥漫的大山!”

李玉金告诉我,他的伤势很严重,内脏都还没有好,不可能被这些毒雾所侵蚀。

他光顾着找发簪了,倒是忘记了这一茬,险些被毒瘴迷了心窍,费了好大的劲,这才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顾扬弘心里还是有点发堵,可是在李玉金面前,他也只好憋了回去。

李玉金的手艺很不错,顾扬弘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李玉金这么开心了,他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这才开口道:“你做的很辛苦,我来帮你刷。”

谁知李玉金却笑着从他手里拿起了那只汤,道:“没事,我会把它洗干净的。”

这太恐怖了,顾扬弘握紧了手中的饭碗,他有种感觉,只要他一松手,这玩意就会出大事。

李玉金的笑声越大,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李玉金见他抓了好几下,都没抓到,有些恼火,喝道:“放手!”

顾扬弘打了个寒颤,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李玉金端着一只大锅进了厨房,第一次端着一杯茶递给顾扬弘:“喝茶。”

顾扬弘小心翼翼地将茶水一饮而尽:“你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也像他那样被困在山里?

李玉金温婉一笑:“顾扬弘,你说,我是不是很喜欢你?”

顾扬弘心中一惊,他不明白李玉金为何这么说,但强烈的生存欲望还是让他应了一声:“行!太好了!很好!”

李玉金忍不住笑出声来:“此事暂且不提,我找你有点事情,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

顾扬弘一脸怀疑的望向李玉金:“有话好好说。”

李玉金微微一笑,往前靠了靠,她往前走,顾扬弘往前走,她往前走,顾扬弘又往后一步,一直走到了墙边,再也没有了退路。

顾扬弘吞了口唾沫,刚要说话,李玉金却一把将顾扬弘按在地上:“你到底要不要帮忙?”

帮忙,如果不帮忙的话,他们可能会死在这里。

顾扬弘事后想,肯定是自己当日被毒瘴蒙蔽了双眼,昏了头,才会傻乎乎地同意李玉金的要求。

他以前可是有钱人家的王爷哎!她让他做贼!

还偷走了一些粮食和面粉!

丢人啊!这也太丢人了吧!

顾扬弘怒火中烧,趴在米粮店门口的一棵大树上,恨恨地想着,等这次回来,他非让李玉金亲自下厨三次,不对,四顿,饶了李玉金!

顾扬弘出了一口恶气,小心翼翼地看向院落,可能是这段时间没有人进来,所以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戒备,有四五个人在这里游荡,一开始他们都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但很快,他们就聚在一起闲聊起来。

顾扬弘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在李玉金的吩咐下,将每个库房都登记了一遍。

然后,她走出房间,跟胡先生说了一声。

是的,是的,胡先生。

一袭黑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躯,不是胡公子又是谁?

而在他的身后,所有的衙役,都是一身黑衣,就像之前抓到的那些人一样,一边打探情报,一边准备吃的!

顾扬弘一拍额头,一脸的无奈,都怪那个恶毒的女人!

可胡先生和衙门里的士兵们可不这样认为,他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碍于自己的地位,才没有出手,现在李玉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敌人手下留情,就是对自己最残酷!太残暴了!

眼见这帮贼子大发其财,自己等人累死累活,自己等人还没吃饭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胡大人一说要去抢米,众人便纷纷拿出早就备好的衣服,跟在胡大人身后。

顾扬弘坐在一棵大树上,叹了口气,这是一个简单到可怕的世界。

……

第二天一大早,胡大人才刚刚睡下,便被人从睡梦中惊醒,那两个人,就是那家米粮铺的东家和管事。

胡先生擦了擦眼角:“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早?”

门外,十多个粮铺的老板,哭喊着:“胡老爷,你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

胡先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问道:“那,我该怎么决定?”

这话说出来,几个管事都觉得有点尴尬,不过,这次的损失,可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

一晚上,居然有十多座大型的粮食仓库被洗劫一空!

胡大人仔细的听着,一脸的不解:“你刚才说,少了什么?”

“食物!胡先生,你要吃的!”几个管事都快哭了,可想而知,这些东西在溪南府的分量有多重,那绝对是整个溪南府有史以来最大的案子!

胡公子,你还在这里磨叽什么?

胡大人见几个管事急得团团转,捋着胡须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昨天和今天,溪南府的大门还关着,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的食物可以送到这里来?”

胡老爷这慢悠悠的模样,惹得那些伙计更加着急了:“胡老爷,要么是外地来的,要么就是往年的,咱们库房都存着呢!”

胡大人脸上的怜悯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严肃:“你可知谎报军情是什么罪?杖责五十,发配三年!”

“不是我们举报的!没错!食物被盗!我们十多个粮库,起码有一万多公斤的粮食被人偷走了!”

听到这话,几位管事都是一阵肉疼。

只是胡先生严肃的神情,让他们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硬生生地将泪水给吞了回去。

“放屁!这座城市怎么可能有一万多的食物?昨日你们还在溪南府数千人面前说,城内已经没有食物了,今日为何会有粮草?”

几名管事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人赔着笑脸道:“胡公子,此事不是……事出有因吧?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们真的不清楚,我们的库房里面,竟然有那么多的食物!”

“是吗?我不知道,那就意味着这个仓库并不是很重要,我们也不用经常检查,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发现自己家里有一个仓库,还能说得这么清楚?”

“这……”那几个伙计一时语塞。

胡老爷一拍桌子:“我看,你根本就不清楚库房里到底有几斤米,偷了几粒米,这是在谎报军情!”

“胡老板,您别误会,我们真的丢了东西!”

那几个伙计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胡老爷就在这里,一个个都跪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应该抬价,可是胡先生,实在是太难办了!我们的粮草,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胡大人被那些米粮商人压抑了多年的心情,此时也放松了下来,不再多言,依律而行,向朝廷谎报军情,罚十五大鞭子。

下面的十多个掌柜,以及后来闻讯赶到的人,全都被揍了一顿,无一幸免。

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个时候不揍一顿,他们的食物就会被抢走。

胡大人训斥了几个下人一顿,便让他们先回府,等着他们的好消息:“好了,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你们先在府上等着,等着我们的消息。”

“什么?胡公子,你要不要这么做?

十多个粮库,一晚上就少了十万多斤,这明显不是小毛盗干的!能把那么多食物都偷走的,也就只有官方和军方了!

胡公子叫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给他们吃的?

胡公子急了,朝李玉金走了过去,“李娘子,我们真的要把米给他们吗?”

李玉金一面剥着梨子,一面道:“还个屁啊!我才不会呢!”

这次给了,再等两天,他们就会像以前一样,拿食物来要挟他们了?

胡大人一听,果然如此,这溪南府大概就只有一个商贾能压得过朝廷,真是岂有此理!再说了,我们从他们手里,可是赚了不少钱,这些钱,也算是赔偿了。

李玉金剥好了梨,又把一块递给胡老爷,自己也往嘴里送了一块。

不得不说,这溪南府城的蘑菇瓜果,确实很有特色,口感极佳,香甜可口,很好吃。

胡公子回到府中,继续将米粮分发下去,分发下去,安抚那些被克扣的民夫,让他们有口饭吃。

城中的粮食贩子们也都得到消息,纷纷赶来:“胡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些粮食,都会发放到平民的手中?”

这些都是自家粮食!

胡大人装傻充愣:“什么?这可是官府的粮食,难道还能给他们不成?”

几个管事一听,顿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腿:“胡老爷,你这话说的也太不讲理了吧,衙门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粮食,不是早就说过了,衙门缺粮了么?”

当然不可能,如果是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出这么高的价格?

胡先生也是同样的反应:“就是!我前天才告诉你,衙门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几个伙计见胡大人如此胡闹,心里也很生气,只是昨日那一记鞭刑,如今还未愈合,哪里还敢和胡先生对着干。

不过这种事情,他还真不能忍。

胡先生倒是不要脸,直言道:“不是说没饭吃了么?昨日,您来报,每家每户都有一座被人忽略的库房,我回来一看,衙门里也有一座被人忽略的库房!”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更加丰富,演技也更加到位:“猜猜看?我走了过去,咦!果然是有食物的!这么多!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砰——

胡大人的话音刚落,一群卖粮食的人纷纷跪倒在地,一个个惊慌失措,就连胡先生也跟着跳了下去:“咦?张先生?这个张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咦,牛管事,牛管事也是?原来是陈老爷子来了!你赶紧派人,把陈大人的人给我叫来!”

所以,这一天,衙门里一片混乱。

胡老爷累得够呛,刚一进门,就被胡夫人给拦住了:“出什么事了?今天是不是太累了?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胡先生微微一笑:“的确有些麻烦。”

但是,这就对了!否则的话,他又如何能趁机惩罚这些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会忘记我们的恩情了!

胡夫人端来清水,替胡先生擦了擦脸上的汗,胡先生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京中的人都说豆腐脑姑娘很有才华,李娘子的主意很管用,眼光也很毒辣,如果让那些商贾在这里胡作非为,我这个位置早晚会丢!”

胡太太一惊:“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胡先生叹息一声:“没有?这还用说吗?这些年来,我们过得多么不容易,太太,真的让你受苦了。那些知府的妻子,哪个不是穿金戴银,过得锦衣玉食,唯独你,在我这里过得很辛苦,还能在家里给我贴补家用。”

说着,他伸出手来,握住了胡夫人柔软的小手,一脸的宠溺。

胡夫人羞得满脸通红:“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提这个干嘛?对了,两日之前的事情,以及今日发放的粮草,真的没问题吗?”

溪南府由于食物匮乏,盗窃和劫掠的惩罚非常严厉。

“放心吧,他们欠了我们这么多钱,也不会找我们麻烦的。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棘手了。”

胡公子想起李玉金的那句话,心里还在担心着。

……

李玉金说,这些粮食不还,就是要让粮食商人们吃点亏,让他们明白,朝廷不是那么好调动的。

不过,经过这一次的事情,那些粮铺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老实的出售食物了,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麻烦,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

例如一天只有一百多斤,以溪南府那么大的面积,那么多人,根本不够用。

可既然对方还在出售,胡先生也没办法,只好让他们继续拖延下去。

那样的话,那些想要购买大米的人就不放心了,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来购买。

胡夫人一听,顿时急了:“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李娘子有没有说要怎么处置她?”

胡公子摇摇头:“娘子说她会帮你,不过娘子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用来帮助那些人渡过难关,我们也不能每次都去帮忙,你让她一个人撑起整个溪南府,那就太为难你了。”

……

李玉金也睡不着,不过现在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扬弘病了!

李玉金这才发现,顾扬弘是在山里中了毒,后来和李玉金一起,连夜出去抢吃的。

在路上,他们被守卫的人看到了,顾扬弘就会过去帮忙。

李玉金不知道武林中人的功夫和内功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打完了,顾扬弘的情况就很奇怪了,一直等到胡先生把粮食都搬走了,顾扬弘才停了下来,“坏女人,累死我了!”

李玉金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将顾扬弘拉起来,却发觉他在发着高烧,浑身都是滚烫的。

两人连忙搀扶着顾扬弘往外走,云娘抱着顾扬弘的胳膊,泣不成声:“少主,少主,您这是咋了?快起来啊,云儿来了,快起来。”

李玉金正拿着一块手帕去拿热水,想要帮顾扬弘凉一凉,却看到云娘就这么赖在顾扬弘的床上不走,她怒道:“你让开!”

“不行!我要保护你。”

李玉金一把将帕子扔到地上:“如果你留着就能治好他,我肯定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开,可你却挡着他的路,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他出了事,我跟你拼了!”

李玉金恨恨地说道,她自从参加了这次的豆腐比赛,再加上在军队中受到了不少人的尊重,还真没见过她说话的时候,这芸娘简直就是不知死活,非要跟她说话!

李玉金没有像对待赵氏那样对她破口大骂,那是因为顾扬弘!

芸娘见李玉金气势逼人,忙起身道:“李小姐,快过来,快过来。”

李玉金给顾扬弘抹了一块手帕,转身对着芸娘道:“快给我请个郎中来,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有最好的!

芸娘匆匆出门。

顾扬弘脸上火辣辣的,李玉金却是恨不得自己不懂医学。

“顾扬弘,你别病了,赶紧把伤养好,懂不懂?”李玉金叮嘱顾扬弘。

看到顾扬弘痛苦的皱眉,他的心都要碎了。

罢了罢了,你身体好了,我也不生你的气了,芸娘月娘你想怎么服侍就怎么服侍,不过你自己要好好的,知道不?

我失去的人太多了,我不希望你再次离开我。

在这片空间和时间里,唯有你对我很好,因为我知道我。

李玉金哭得梨花带雨,顾扬弘虽然高烧不退,可即便是在睡梦中,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阿金,阿金,你别哭了,别哭了。”

李玉金一脸惊讶:“起床啦?“喂,顾扬弘,起来了没有?”

可回答她的,却是顾扬弘的“阿金”,像是在他的耳边低语,又像是在他的耳边低语。

李玉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李玉金端着一杯茶,慢慢地给顾扬弘倒了一杯茶,让他的嘴唇变得苍白。

“阿金……”他叫了一声。

“是啊,顾扬弘,我来了。”不管顾扬弘有没有意识,有没有听见,李玉金都会同意他的要求。

“阿金……”他叫了一声。

“我在。”陈曌应了声。

如此反复,李玉金不知用了多少遍顾扬弘的手帕,顾扬弘那涨得通红的脸色,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一些。

“阿金……”他叫了一声。

“我在。”李玉金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拧手帕。

“你要跑。”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雷格纳一愣。

李玉金猛地抬起头,顾扬弘只是叫了她一声,并没有说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出除了她的真名之外的其他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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