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朝着引香苑深处的小矮房缓缓走去,半新不旧的衣摆随风摇曳。

小矮房离三姑娘起居的位置并不远。

本来府中每个院子都是有例额的家仆侍奉左右,小到一日三餐,大到举家搬迁,都是由奴婢仆人经手出力的,高门府邸如同个小宫城,府中得势与否影响到手下人办事程度,失去父母爱怜的稚子如用随风飘浮的野草,举步维艰,爹不疼娘不爱,又怎祈求旁人。

东榴金,西柿银。

府邸的东面栽上石榴树,庭院的西边种上柿子树,能够增长主人运势,东种石榴生金,西植柿子生银。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府中仆人早早完成差事便可小歇,春桃来得迟,只见矮房的一伙人大多就地铺席,晒果干般在石榴树下乘凉入睡,有讲究的就搬张摇椅、摇把蒲扇。

觉浅的春杏半眯着眼,朦朦胧胧中看到春桃朝她走来,咧嘴笑了笑,翻身下了摇椅,摆着腰肢扑了上去,挨着她甩了一下帕子,捏着嗓子娇笑道:“哎呦,桃妹妹,别来无恙。”

春桃看着昔日的姐妹:“春杏姐姐说的哪里话,三姑娘的里屋离这石榴树也不过百步路,怎不见得姐姐来看一看我?”

春杏听罢也不恼,飘飘然转身躺回摇椅,“桃妹妹来这找我,怕是三姑娘有事?”

春桃开门见山:“三姑娘请引香苑的各位去里屋饮碗绿豆汤,望各位看在往日张姨娘的份上,莫负了三姑娘的善意。”

就春杏春桃两姊妹的这出动静,一旁眯眼纳凉的早就清醒了,自然听到了这话,也晓得春桃话里提到的张姨娘是哪位主子,但仍安静如鸡,没人作声。

“引香苑出了个桃妹妹哟,左右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孩子照顾稚子,稚子难带,要是去夫人求个恩典换个差事,妹妹你也能活得轻松些不是?”春杏捏着帕子,话锋一转,“桃妹妹你瞧,这石榴树上的雀儿,都在枝叶蔓生中玩闹;这树旁矮房的仆人,都在枝繁叶茂下乘凉,这天底下哪有等枯树开花长叶的道理?”

春桃噗嗤一笑,“张姨娘教识读写的时候,春杏姐姐的心莫非去乡下放牛,话只捡到一半。”

“春杏姐姐要表达的莫非是那句‘人择良友而交,禽择良木而栖’?”

“这句话的意思是选择拥有良好品质的人作为朋友,禽鸟也应该会选择理想的树木作为自己栖息的地方。”

“可,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

少女俯首半倾在摇椅前,背影被日光映照得毛茸茸的,像一张闪闪发光的弓。

春杏抬头,只见她被阳光遮住了脸,金芒万照,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

不等摇椅上的人反应,春桃说完就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悉悉索索之声,春桃微微一偏头,香喷喷的帕子就甩到她脸上,手臂上挽上了藕节般的细腕,“哎呦,等等啦,桃妹妹别走那么快。”

“……”

春桃暗自甩了好几次都没甩开那狗皮膏药的手腕。

“桃妹妹,快走啊,三姑娘不是说请喝绿豆汤嘛!”

春杏似乎对春桃的嫌弃毫无察觉,自顾自地扯着她的手臂走快了好几步,仿佛心心念念着里屋三姑娘的绿豆汤,连身后跟上的一伙人“哎哎哎”的呼叫都充耳不闻了。

慕容簪春这午睡睡得很是满意,如果醒来的时候没有被一大伙人捧着碗边吃边瞧的话。

一大帮人见慕容簪春醒来,一下子吸溜完碗底,其中一个男仆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朝着盛绿豆汤的大盆努努嘴,然后起身不紧不慢去盛下一碗绿豆汤。

好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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