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棕色小瓶子里灌入水,那如银粉一样的颗粒便悉数溶解了。红裳对着纸页确认了一下,和王抱一记录的一致——无色、透明。
王抱一在上面还写了什么浓度之类的鬼画符文字,红裳反正是看都不看不懂,总之搞成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这就是他所说的能显示指纹的溶剂?
“在明亮环境下操作,将溶液滴在需要显示指纹的器物表面上,稍等片刻,指纹自会显现出来。”
红裳宿舍的窗全部打开,左望右望了一阵,还是觉得不够亮堂。
她心里虽然对王抱一留下的法子不够信任,但对整件事还是上心得很。满打满算,绿衣被害也还没有过一天,而她这一天的情绪却经历了几轮变幻。从开始的慌乱,到之后的悲伤,再到此时此刻满心只想着缉凶报仇。
她并不是迅速地从好友离世的悲恸中走了出来,而是这种悲恸还未成型,还在酝酿,还在她心里的一个角落,等着未来的某个契机爆发出来。而这个契机就是报仇雪恨。真凶伏法的那刻,她红裳一定会为好友再一番痛哭,尽情地哭个够。
但是现在,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手头上的事上吧。
红裳想了想,干脆一个蹬步上到了房梁上,抬手凝聚内气朝天轰出,轰隆一声,云雾蒸腾间瓦砾横飞,屋顶径直被她轰出了个大洞,丝丝缕缕阳光直接从房顶穿了进来。
这招还是从王抱一那儿学的,以手为剑用出的“云开雾散”。
开了天窗的房子亮堂了许多,红裳满意地飞掠下来,从怀里小心掏出小棕瓶,小心地往剑柄上滴溶液。
“要弄多少上去?王抱一那小子也不说清楚,他用了‘滴’字,那应该是不用太多的意思吧?”
操作完的红裳还是心急如焚,她拿着纸笔站在一边,恨不得指纹立马就能显现出来。
还好,稍等了一会儿,就有指纹显现了出来。
红裳已经知道了指纹的基本性质,那就是每根手指的指纹都不同。
其实也不用有这个常识,任谁看到那剑柄上显现出来的指纹,都可以明确地辨别出来。
只有两个人,两只手握过这柄剑,而且一新一旧,尤其明显。
红裳赶紧开始临摹,幸好幸好,她画画很好。
凶手的指纹既然已经明确了,那还需要的就是用以比对的嫌犯的指纹。
有些事其实是不言而喻的。
红裳清楚知道王抱一留下这法子的言外之意——他似乎笃信杀害红裳的并非外人,而是生活在她身边的人,确切地说,就是奇临宗的弟子、长老。因为如果他怀疑凶手是外人,那根本无须搞这么复杂的验证法子,只需要和赵刚师兄一样每日巡山就好了。
那么……
……
“你要所有弟子用餐后的碗,还要没洗过的?而且得给每个碗做上记号?”富贵挠挠头,“这忙我倒是能帮,负责清洁的几个弟子我都认识。但你总得和我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吧。”
红裳含糊地应付了一下:“长话短说就是,我现在搞清楚了一共只有两个人握过那把剑,我现在要知道究竟是哪两个人。”
“对了,那碗得是他右手碰过的。”
“唔……”富贵若有所思,不再追问。
富贵师兄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中午,全奇临宗弟子都发现,今日午饭是少见的面食。面装在了大碗里,那种得双手捧着才能拿走的大碗。面条白葱花绿,还满浇了一大勺用茴香花椒卤的肉沫,面汤上都浮起了金花儿似的油层,飘香四溢,甚是勾人。
全宗弟子都吃得很爽利,毕竟宗门平素即使管饭,也就是管个饱的水平,和好吃是完全不沾边的。但谁都不知道,本顿午饭由大家的好师兄富贵全权赞助,盛费十二个铜刀。
下午,碗就被齐齐整整地放在一个木箱子里送了过来。
但她今日没法在屋子里做实验了。宗门里终于还是派了人来处理绿衣的遗体,红裳也被迁出了原来的屋舍,去和另外两名女弟子合住了。
她干脆便抱着箱子到了那几人时常练剑的林子里。反正王抱一也写了,验指纹的时候要日光明亮。
她的计划很简单,由易而难,先把那个较清晰较新的指纹比对出来,再搞定那个旧的——只希望那个小瓶子里的液体够用。
进展很顺利,第一个指纹的对象很快就被确定了,其实这个人的指纹根本就不用验,因为谁都知道那个人曾握过这把剑。
红裳都亲眼看见了——那便是赵实。
但这也算是练了次手。红裳特意是用薄薄的单宣绘制的指纹,为的就是能将两张纸交叠起来比对,当看到那五根指头的指纹严丝合缝的对上时,她还是激动了起来。
这意味着,王抱一的话是对的。
但红裳还是乐观的过头了,在这个下午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再也没比对出第二个指纹,直到那瓶小瓶子里的溶剂全部用尽。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什么没有?”
“没什么!”猝然的话语让红裳心脏都慢跳了半拍,直到她回过头看清了来人,才算是长吁出一口气,“你怎么在这儿?吓死我了。”
“绿衣死了,我心里不好受,本想去看看她,却听说尸体已经被师兄师姐带着人敛了。没办法,我就只好到她常来的地方逛逛,想让心里好受些。”
说话的是赵实。算起来,这一切乱子的罪魁祸首可以说就是他,但红裳对这个人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他只是个被卷进去的可怜人。事实上,红裳对这个人都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好像一直跟在王抱一身后,像个小跟班似的。
还有,他看绿衣姐姐的眼神色眯眯的,令人讨厌。
但这怎么也算是个熟人,而且似乎也在为绿衣的死而悲伤,红裳也不好赶人。
而且,她把溶剂都用完了,什么事儿都没发现,也没必要再瞒着人了。
于是她便把指纹验凶的法子和发现的结果都和赵实说了。
“喏,除了你的指纹对上了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赵实听了红裳的话,倒是表现出对这个方法的极大兴趣,他拿着红裳描摹的两张指纹图看了又看,又细细对着自己的指头观察了半天,方才开口:“这验指纹的方法真是奇妙……抱一哥怎么不自己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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