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这一嗓子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块巨石,寂静的刘家村瞬间活了过来,先是就近几家院落里养的土狗狂吠不止,带动整个村庄响起一片由近及远的狗叫,间中夹杂着妇孺的惊呼哭喊,接着就是点点火光亮起,甲长马百六浑厚的声音也在不久后传出。

“各家爷们带好武器,以保甲弓手为领队,到麦场集合。”

受限于交通和联络方式,古代皇权最多辐射到县城一级,所谓皇权不下乡是也,刘家村这种偏僻的山村更不用说,官面上最大的官就是村民们推举出来的村长,往下便是张平便宜舅公马百六这个领着五六十名弓手的甲长。

听到他的吩咐,各家男人操起草叉木棍,弓箭朴刀冲出家门,有些离得远的还大声将马百六的命令传播出去,脚下却是不停,直往麦场奔来。

“等会还请众兄弟配合一些。”

张平十四五岁的身子,两世的阅历,于人情世故方面不说多么出类拔萃却也绝不陌生,虽是看不上眼鲁达这几个下九流的泼皮,可目前还用得到他们,在展现自己手段之间穿插些许客套自是不能少的。

“这...如何配合?”

鲁达鼓着牛眼满脸的焦急,若不是张平解释了这么一句,他都要以为是这小官人打算出卖他们了,好悬没跟张平拼命,哪里知道该怎么配合。

“待会自然会懂。”

对付这种坑蒙拐骗的花和尚,张平给自己塑造的就是高深莫测的人设,刚才展现了嘴皮子和脑子,眼下自然要表现手段慑服住他们了,况且.....

装了三个月的傻子,也到头了,是时候该来个一鸣惊人的装逼戏码了。

张平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淡淡瞥了鲁达几人一眼,在十几个举着火把打头赶来村民的注视下忽然全身抽搐着跪倒在地上,高举双臂,仰头望天,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些没人听得懂的词汇,唬得那些村民急急停住脚步,目光惊悚的在他和棺材之间来回打量。

刚才张平那一嗓子诈尸了半个村子都能听到,他们也是壮着胆子跑过来帮忙,可现在没见到僵尸,却看到了中邪一样的张平,更是骇得两股战战,几欲逃跑。

“平哥?!”

人群后方响起一声惊呼,一个身穿灰布粗衫,腰围狗皮护腰,手持一柄粗木重弓,背上一把环首大刀的虬胡壮汉排开路口的村民走到麦场边缘,望向跪在地上发癫的张平,不是刘家村甲长马百六又是哪个。

“怎么回事?”

同样笃信鬼神的马百六不敢接近恍若中邪了的张平,却把鹰隼般的目光转到了鲁达身上。他本就生的极为高大,放到后世怕不有一米八左右,在这男性人均身高一米七上下的大周显得格外扎眼。

更不用说马百六的体型是典型的虎背熊腰螳螂腿,一双能开二石重弓的臂膀,肌肉隆起,青筋外凸,双手指节粗大且布满老茧,一看就不好惹,黝黑的方形脸上有道蜈蚣样的伤疤,从左眼下方一直延伸到锁骨处,使得他怒目圆睁的时候好似那大雄宝殿前的怒目金刚,鲁达这个花和尚被他瞪上一眼,就跟被熊瞎子盯上的野狗一般,连呼气都放轻了几分。

“这...这...”

鲁达知道马百六不好惹,但入村以来这汉子一直以礼相待,今日偶见峥嵘却自有一股威严,看着竟比那渑池县衙内的县太爷还要摄人,但他却知道这不是什么官威所致,而是....杀气,这马百六手里绝对有人命,而且还不少。

“哇呀呀,痛煞我也!”

就在鲁达感觉自己小命不保,急得肚子里的马尿都化为冷汗布满额头之际,跪在地上的张平却大叫一声,猛地弹起身子,指着空无一人的麦场西北角断然喝道。

“何方妖邪敢来冒犯,不见此处有英灵在乎?”

马百六并鲁达和一众村民下意识的顺着张平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空无一物,顿时冷汗都出来了。

“平...平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马百六铁骨铸成的汉子,被张平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是怕鬼神不假,但他更担心的是自家姑爷。

养了十几年,张平说是他家的倒插门姑爷,实际上早就当成儿子看待,若不是前些时日落水变得痴傻,过了十五岁就该跟大姐完婚了,眼下却好似中了邪,这可如何是好。

“鲁大师,快给我家平哥看看呀。”

鲁达闻言进退两难,他是知道张平在搞鬼却不知其操作,可面对急得把手中大弓捏得噼啪作响的马百六也不敢推辞,一时间竟张不开他那张骗过无数人的大嘴,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呀,真的有鬼呀?”

“可不是,你没看连鲁大师都没法子,不过平哥怎地....”

“嗨,都说痴傻之人开了天眼,保不齐就是平哥落水变得痴傻后能看到邪祟,就是苦了马家大姐咧。”

人群后方仗着自家男人顶在前面的七大姑八大姨看着麦场里的情况,忍不住碎嘴子的毛病嘀咕开来,目光还自以为隐晦的投向站在后面,一个被马百六浑家齐大娘搀着的满脸焦急的窈窕少女身上,那正是张平的未婚妻,马秀兰。

“瞎嚷嚷个甚,赶紧给俺回家呆着。”

站在最前面手持各种武器的男人却催促起自家婆娘回家,遇到诈了尸的尸体他们还敢上去拼一拼,遇到无形无质的鬼怪那可就抓了瞎,生怕哪个倒霉女人被鬼神冲撞,站在后面一些的更是直接动手赶起了人。

“呔!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孽障,看某符箓,着。”

在麦场灵堂中间蹦蹦跳跳的张平丝毫没被周围的嘈杂给影响,不如说装逼这种事情观众越多越好,否则怎么对得起他苦练数日的甩纸术,更对不起他为了磨磷粉磨破的手指,眼看着要少了一半的观众,他也不继续跳大神了,而是掏出怀里的包裹,从中抽出两片土黄色的草纸夹在指尖,抖手便往西北角甩了出去。

那两张黄纸飞不出半米,未见任何明火却是遇风则燃,看得一直紧盯着他的马百六都瞪大了双眼,周围的村民更是发出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呼,便连惯于装神弄鬼的鲁达几人也是惊掉了下巴。

“天老爷,这...这是什么?平哥怎生会了法术?”

没人回答这村民的问题,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被几个火盆围绕的张平身上,望着他那故作威严的稚嫩脸庞,甚至还有些人都跪了下去。

“好妖邪,符箓都驱不走你们,如此我只好请九天玄女娘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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