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在一处无人的山坡上找到了沈惊游。

他第一次在沈惊游脸上看到一种近乎茫然和麻木的表情。

见到李茂,沈惊游从地上起身,湿透的染了尘土的衣衫裹在他身上,一旁的马四蹄全是干掉的泥污,一人一马,好不潦草。

“你说有没有可能,小哑巴是假的,只是我吃过药脑子不好幻想出来的?”

沈惊游抿了抿薄唇,仔细回想姜芙蕖的样貌。

想不起来。

他用力捶打着已经很疼的头,眼眶血红,随着敲打掉出两滴泪,坠在大地上。

他想不起小哑巴的样子了。

连她身上曾经穿过的衣服都没印象。

小哑巴变成了一团雾,在他的头脑里凝结成水珠,凝结成霜,落下大雪。

替他撕裂开公府浑浊肮脏的秘密,帮他睁开双眼,看清周围的世界只是一场骗局。

然后她就走啦。

两次都在生死之间。

既然这样在意他会不会死,为什么不留下来,看他活完一生呢。

为什么不能停一下,等等他。

扭曲的脸上绽放狰狞的笑意,沈惊游狠戾的眼神不似少年,“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我,抛弃过我的人。”

李茂劝解,“爷,没有人见过小哑巴姑娘的脸,可我刚才分明见到她跳水救你,那玉佩也是当年您随身佩戴。别伤心,我们总能找到她。现如今,掌握北疆兵权要紧。”

只有手握绝对的权利,才不会被人随意欺凌。

沈惊游身子微微摇晃,唇瓣因虚弱发白,他忽然低下头,将那块失而复得的玉佩戴在腰带上。

别让我,抓到你。

*

姜芙蕖回到“风调雨顺道观”时,门外应诊的病患已经排出去了二里地。

表哥用自己这几年学来的医术粗略地判断,然后写着药方。

这里面大多都是简单的病人,非要说自己患了绝症,非要让姜芙蕖亲自看。

打的什么主意,谁不清楚?

王子纯对此很是鄙视。

见到表妹回来,连忙关了道观的门,让其他人改日来看诊。

众人骂爹骂娘,当然是骂的表哥的爹娘,晦气地走了。

“珍珍,你回江南看姨丈姨母了吗?”

“嗯。”

“我爹娘怎么样?”

姜芙蕖想了想,“他们都好,现在都忙着在我家看弟弟妹妹,把我们两个都忘光了。姨丈说,叫我们这不学好的哥哥姐姐离家远点,别带坏小孩。”

王子纯,“哦,万一他俩再来当道士,那咱们姜王两家可就出名了。”

姜芙蕖笑笑,心说早就出名了。

她摆摆手表示自己要去睡一觉,就去了后院。

风凌波的头发还是黑的,见她回来,眼睛冷冷一瞥,声音带着怒火,“又偷偷去救他了是不是?”

“嗯。”

“你就不怕死吗?”

姜芙蕖摊开双手,“何为死?死即生,生即死,不是道长说的吗?道长还说,死其实是不自由的生,生就是会感觉到痛苦的死。既然如此,我怕什么。”

风凌波差点被这歪理邪说噎死,“好好好,我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但我只提醒最后一次,再也别去了。咱们三个好好修道,平平淡淡的也很好啊,每天热热闹闹的也很好啊。”

姜芙蕖捂住耳朵。

“你怎么连他的一只白虎也要管呢?”

姜芙蕖猛然转头,“你偷偷跟踪我!”

风凌波担忧道:“你回来前没有先回道观,而是放走了一只沈家军的猛兽,那只白虎叫做银大王,是特意训练要上战场的虎。他挺喜欢的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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