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虽然难听,细究却也有几分道理。

她素来低调,鲜少交际,以往只是一介小官庶女,自然也就无人注意。

可如今她算得上京都最惹人注目的贵女,若还是事事躲避,落在别人眼中自然觉得她心虚或是上不得台面。

她当然也可以不将这种闲话放在耳中,可她毕竟不是真正不问世事的仙人,活在人堆里,又怎么可能真的超然于世外。

更何况秦雪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亲自来送帖子,她还冷然拒绝,不知背后要如何编排自己。

心中翻来覆去地闪过几个念头,奚应芷缓缓抬手将帖子捏在手中,“周姑娘特意让你来请我,无论如何我也该卖这个面子。

只是若是寻常的赏花宴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听说太后娘娘宫中有株绿菊。”

秦雪莹用一种“你在痴人说梦”的眼神看着奚应芷,显然是没想到她能提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

奚应芷却缓缓笑了,“你为了周姑娘卖了这样大的面子,难道周姑娘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你?啧啧——”

奚应芷摇了摇头,“她若这样看轻你,我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去赴她的宴了,就像你说的,没得将脸送上去给人打的道理。”

秦雪莹铁青着脸。

她一直知道奚应芷伶牙俐齿,可撑死了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而已,没想到如今能这样利索地拿话来堵她。

话语间俨然一副若不能讨要来绿菊,就是周梦楠主动羞辱她一般。

若以她过往庶女的身份,这话自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偏偏现在……

秦雪莹再一次深深地认识到裴如璋的权力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点她早在几年前就认识到,却在这几年的富贵繁华中逐渐忘记。

直到如今,看到另一个因为裴如璋而一步登天的女子才重新想起。

怎么能不嫉妒。

秦雪莹眼眸泛出红色,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会和周姐姐说,你面子这样大,她定然会让你如意。”

奚应芷无所谓地一笑,仿佛她提出来的果真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要求而已。

秦雪莹双眸再次被深深地刺痛了,踉跄着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到了夜间,奚应芷才听说姚轻黄在佛堂晕倒的消息。

她赶到的时候,姚轻黄已经被挪回了明华堂,奚松正在一旁看着大夫替她诊治。

“这位夫人身子格外虚,又受了凉,情绪格外激动,若再不好生将养怕是要伤了底子,日后于寿命有碍啊。”

奚松虽然站得远远的,闻言还是不自觉地面色一紧。

等大夫开了几幅方子叮嘱她好生将养离开后,奚松挥退下人面无表情道:

“我让你在佛堂为家人祈福,可没有让你苛待自己,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姚轻黄怔怔地看着他,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歉疚忽然涌上来。

她还记得她是为了什么才和奚松生疏成这样,不就是为了维护奚应雪吗?

多可笑,她为了维护一个鸠占鹊巢之人,羞辱陷害自己的女儿,还和自己的夫君离心。

若奚松知道真相,知道他和自己的嫡女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会如何心疼,如何怨怪自己。

思及此,对奚松残存的些许怨恨已经荡然无存,姚轻黄扑簌簌地落着泪。

“老爷,妾身知错了。”

她素来端庄刚强,鲜少有这么柔弱难过的样子。

奚松嘴唇嗡动,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妾身以往实在太愚蠢,居然为了雪儿做出陷害芷儿的事情。”

她眼眸挂着深切的悔恨,尤其是在看到奚应芷的那一刻,眼底的愧疚几乎能凝结出实质。

“雪儿的路该由她自己来走,便是过得不如芷儿也是她自己的命,我怎么能去害芷儿的前程,她们都是老爷的女儿,都是奚府的姑娘啊。”

奚应芷意味不明地笑了。

姚轻黄终究是没将两人的身世说出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一来此事并无明确的证据,不过是范云云的一句话,和一些莫须有的猜想而已。

二来若是奚松知道她连两个女儿都能弄错,不论是不是她主导,都会让奚松对她失望。

若是以前,奚松对她失望她是不怕的,可如今奚松对她的情分已经岌岌可危,再也遭不住一丝半点的负面情绪。

如今她并非真的无欲无求,她还要撑着身子和身份为奚应芷打点。

已经辜负她这么多年,未来的时光她要好生护着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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