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如此,她偶尔摸上自己脸颊,那极致粗糙的皮肤也足够让她心惊。
更何况,奚应芷如此荣光焕发,更让她连抬头与她对视都觉得自惭形秽。
“有什么事直说便是。”约莫是太久没说话,姚轻黄声音有些沙哑。
“若是想来看笑话,那就自便。”
奚应芷嘴唇微张,久久没有出声。
那些话,她没有跟奚松说,那是因为有些事情,有些情感,奚松身为男子,其实很难设身处地地明白。
就算奚应芷和奚应雪身份弄错了又如何?都是奚松的女儿,对他来说并无任何差别。
不过是本就厌恶的女儿又多了一个让他更厌恶的理由,本就宠爱的女儿则更加顺理成章能成为他的掌上明珠了。
至于旁的,她被错换的那十几年中遭遇的委屈、苛刻、不公,又该如何偿还和弥补?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怪异,姚轻黄蹙眉抬头,便对上奚应芷似是悲戚怆惶,又似是平静无波的神色。
姚轻黄顿觉一阵莫名其妙,“你那亲娘不是正风风光光地为你忙前忙后吗,你好端端跑到我这来嚎什么丧。”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奚应雪。
曾经她对奚应雪的确是失望的,可母女之情血浓于水,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她便开始惦记奚应雪在山东老家会不会受苦。
这份惦记在见到奚应芷的无限风光后,更加浓烈起来。
但见她脸上露出自嘲和示弱,“没想到你一个庶女会有今日的机遇,眼下你的好日子,已经是雪儿拍马都赶不上的了。
你若是个聪明的,好歹提拔一下府中的姐妹,在外头落个仁善大度的名声,总好过人家背后指指点点,说你姐妹都是破落户。”
奚应芷静静地听着,忽地意味不明地笑道:“夫人虽然为人精明算计,好歹有一桩长处,识大体全大局,从不为一己私利践踏奚府名声和脸面。
可大姐姐却全然相反,肚子里揣着的只有自己那点子利益得失,只有自己眼前的畅快欢愉。她是你亲生,又被你一手教养长大,为何会长成这副性子,夫人想过没有?”
姚轻黄沉下脸,“雪儿纵有千般不是,就凭她是嫡女,身上有我姚家的血脉。
而你不过是个贱婢所生,你便一辈子不如她,就算登上端亲王妃的位子,也要永远被她压一头!”
她神色刻薄恶毒至极,奚应芷忍不住笑了。
她悠悠然走到窗前,看着屋中供奉的那尊菩萨像,语气幽幽地透着平和与诡异。
“昨日范嬷嬷去端亲王府中说了一桩趣事,我听在耳中觉得格外滑稽,所以忍不住和夫人说个乐子。”
姚轻黄下意识蹙眉,很是不耐听范云云的事情。
哪怕如今奚应芷风光了,她也打心底看不起她们母女两个。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还能保持那么一丝优越感。
奚应芷没管她的神色,自顾自道:“范嬷嬷说我出生时,她曾失手将一枚烧红的金棵子烫在女儿背上,烙了一个花生的红印子,只是可惜,我长大后,身上的伤疤无缘无故消失了。”
姚轻黄原本不置可否的神情逐渐僵滞,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素来疼爱奚应雪,小时候奚应雪洗澡更衣都是她亲手操办,奚应雪的后背心不正是有一个花生纹样的印子!
彼时她只以为是胎记,未曾放在心上,范云云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难道?
不,不可能。
姚轻黄下意识地否认,“胡说八道,范云云是发癔症了,莫须有的事情也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奚应芷轻笑,“还是夫人看得透彻,范嬷嬷可不是发癔症了,竟然说大姐姐才是她的女儿,王爷该娶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姐姐。
没想到她为了帮大姐姐,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若大姐姐是她的女儿,那夫人的女儿又去哪了呢?”
她声音轻而悠长,在这静谧的佛堂,像是虚空中传来一般,飘渺得让姚轻黄心中发慌。
奚应芷说得没错,范云云定然是为了帮奚应雪挣个好未来才撒这样的谎。
可是,为什么?
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违和此刻终于浮上心头。
范云云为什么要对奚应雪这样好?
自打她有印象起,范云云就对奚应雪鞍前马后,事事为她着想。
虽然范云云曾经说过,是因着自己对她有恩,她才将奚应雪看作恩人来报答,可再怎么知恩图报也不可能如此踩着自己亲生女儿的尸骨!
世上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的,如果,如果她疼爱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恩人的女儿,而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这个猜想实在太过可怕,姚轻黄浑身的骨髓都被这个念头给钻得嗡嗡生疼。
“范云云在哪?”
姚轻黄忽然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盯着奚应芷,“我有话要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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