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退未退,群山被灰色薄雾笼罩,一抹隐约的橘红潜伏于天边。

石少风睁开眼睛,细长的睫毛缓缓上移,深邃的双眼平静地望向门口,看见清冷的晨光中站着一个清冷的背影,她的白色衣袍有一半染满褐色血迹,细窄的腰间束着一根细窄的腰带,过腰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随着晨风微微浮动。

他出神地盯了一会儿,才想起那句迂腐的“非礼勿视”,因而又自然地闭上了眼睛。眼睛虽然闭上了,但是那微微浮动的发丝依旧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不得已,他又睁开眼睛,继续望着那个背影。

神离开周晓的梦境以后,她就醒了,一点困意也没有,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着实难受,她索性站到门口,正对着风口,让风将自己的衣服吹干。她发现自己的发髻松散得不成样子,索性拔了发簪,任由头发散落,不过头发的长度超出了她的预估。她将簪子拿到眼前,发现是根雕成竹子的绿玉簪,她心想:“也不知道这玉是不是真的。”,这种簪子她在某宝上看到过,九块九一根还包邮。

清晨的冷风始终无法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一种淡不淡,浓不浓的恐惧和哀愁始终萦绕在她心里。

对于时空穿越这件事本身,她能很好理解并接受,只是,她一来就看见了野兽和侠客,獠牙和刀剑,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陌生,在一个陌生并且充满危险的世界里,很难不感到恐惧。

第一缕阳光照向下过一夜雨的大地,蒸腾出一股水雾,朦朦胧胧。蓝城醒了,青心还在一堆草堆上熟睡,下半夜是她守的,天快亮时才放心地睡下,这会刚躺下没多久。

蓝城发现自家公子正专注望着门外的人,眉间不由得露出一丝哀愁,心想:“幸亏先醒来的人是我,要让青心看见了,肯定又要多想。”

石少风听见蓝城起身弄出的声响,原本望向门外的眼眸不动声色地低垂下去,装作一副他从未看过门外,只是刚醒的样子。

蓝城起身走到石少风身边,轻声问道:“少主怎么不多睡会儿,天还早呢。”

石少风双手捏拳举过头顶,假装舒展身体证明自己刚醒,再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青心,以他特有的浑厚嗓音说:“还得赶路呢。”

蓝城说:“王爷信中说,最晚也务必赶在六月初六之前到达津都,公子一路上因为救人耽误了不少功夫,现在又救了周姑娘,她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势必会影响我们的赶路,依我看,不如将青心留下,等她安顿好了周姑娘,再来津都和我们会和。”

蓝城提的建议一向都很中肯,石少风几乎都会采纳,但今天,他却有些犹豫,“她们两个女子,安全吗?”

蓝城说:“公子多虑了,对于武功在超凡品级的人来说,什么流匪盗寇,山禽野兽,不过是小菜一碟,青心能应付。”

石少风妥协道:“那便留她二人在此,我们抓紧赶路吧。”

蓝城用木炭在地板上给青心留信,在他留信的功夫,石少风走到周晓身边,抱拳对周晓说:“周姑娘。”,周晓侧过身来,看见他抱拳行礼,也半鞠躬,有些慌张地说:“你好。”,石少风没见过女子行这种礼,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尊重她的行礼方式。他关切地问:“周姑娘的伤恢复得挺快的。”

周晓大脑飞速运转,灵机一动说道:“青心姐的医术很好,经过她的治疗,醒来发现伤口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一向话少的石少风难得地话多起来,他好奇地问:“听姑娘口音,不像是津都人士,石某去过不少地方,可还从未听过姑娘这种口音。”

周晓本来就有些紧张,石少风问的又都是她不能如实回答的问题,所以每个问题都得努力地想上一想,如此一来,就更紧张了,她的手指不停缠绕披散在胸前的头发,低着头不敢直视石少风,她觉得人说谎的时候,眼神和表情都会出卖自己,最好是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她低着头忐忑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中国这么大,总有你没去过的地方,有你没听过的方言和口音,对吧。”

石少风没听懂中国二字,只当她说的是中原。见她如此紧张,不敢直视自己,不由得想起她昏睡之前,拉着自己的衣服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又想起她坦然地跟青心说,自己看见了两只狼,和一个俊俏的白衣公子。他心想,原来她竟有两副面孔,有时大胆肆意,有时又含羞带怯。

虽然石少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见蓝城已经收拾好东西等他出发,就依依不舍地对周晓说:“我们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也不知,”,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

话没说完就止于风中,古人总是含蓄的,但生活在现代的周晓何尝不是呢,尽管她活在一个开放自由的时代里,习惯了人们自由随意地表达感情,但有时依然是含蓄的。

“再见。”,简单的两个字,包含许多不舍之情。她目送石少风离开,虽然不舍,但也没有不舍到想挽留,他毕竟只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青心醒来,看见哥哥蓝城留的字,明白他们二人已经先行离开。收拾好行李,她准备带周晓离开,青心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却听见周晓在身后问:“不灭火吗?”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坐,周晓时刻牢记,所以一定要确保火完全灭了才走。

虽然今天是个大晴天,但是路面的雨水还未完全干透,人走上去都是泥泞,即便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周晓,也走得东倒西歪,青心却走得很稳,大概是自幼习武的原因。

肩膀的确是不痛了,但动作太大还是会牵扯伤口,半天走下来,周晓全身没有一块干净地方,不是血渍就是泥渍,她开始想念现代社会,想念浴缸,想念汽车,想念警察叔叔,想念爸妈,如果爸妈知道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会很心疼吧。

路上,青心拿出干粮分给她,她看着干巴巴的馕饼,一点食欲也没有,摇摇头说:“我喝水就好。”,青心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吃别人的东西,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的,我带的干粮够吃。”,周晓礼貌地说:“谢谢你,我想吃的时候一定不会跟你客气。”,青心听罢,只把水袋递给了她。

沿着官路来到一处岔路口,青心停下来说:“我带的药,昨夜都给你用了,我在想,要不要带你走山路,山路快,还有可能赶上走官道的公子和哥哥,也能顺便采点用得上的药,只是山路崎岖,我怕到时候又加重你的伤。”

周晓知道,当青心提到山路这个选择的时候,她其实就是想走这条路,她顺着青心的意思说:“走山路吧。”

青心担心地说:“可你的伤。”

周晓不在意地说:“反正我也不觉得疼,死不了就行。”

青心还是有些担忧,“万一伤势恶化。”

周晓坚定地说:“万一恶化,不是还有你这个大神医在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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