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中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檀香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佛法的真谛。赵叔度的内心,依然在挣扎,在彷徨,但他已经开始感受到一丝平静,一丝希望。

赵叔度从佛堂出来,心中慧远大师的话语依然回响,如同暮鼓晨钟,敲击着他的灵魂。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然而,这份平静很快便被打破。

他刚走到花园,便看到一抹艳丽的身影在花丛中穿梭,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是秀娘。

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衬托着她白皙的肌肤,更显得妩媚动人。她手持一把团扇,半遮着面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赵叔度心中警铃大作。他本能地想要避开,却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仲礼如今生死未卜,而秀娘,作为赵府的一份子,表现出些许关切也是人之常情。

“三公子,”秀娘的声音如同黄莺般清脆悦耳,“您去看过二公子了吗?他的伤势如何?”

赵叔度停下脚步,双手合十,低眉顺眼地答道:“阿弥陀佛,多谢秀娘关心,仲礼的伤势…不容乐观。”

秀娘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的团扇也随之放了下来,露出她略带忧虑的姣好面容。“真是作孽啊,兄弟之间,何至于此?老爷为此也是茶饭不思,唉…”

赵叔度沉默不语。他深知,这场兄弟阋墙的悲剧,秀娘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的话语中,虽然带着惋惜,却丝毫没有悔意,反而让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秀娘走到赵叔度面前,距离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那浓郁的脂粉香气,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三公子,”她柔声说道,“您是府中最通透的人,也最得老爷的喜爱。您可要好好劝劝老爷和大公子,让他们父子二人早日冰释前嫌啊。”

赵叔度微微皱了皱眉。“秀娘,我已遁入空门,尘世纷争,与我无关。”

秀娘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三公子,您也知道,如今厓山危在旦夕,若是老爷和大公子依然如此僵持下去,恐怕…恐怕赵家就真的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一双充满哀求的眼睛看着赵叔度,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恐惧?

赵叔度心中冷笑。恐惧?她会恐惧?他想起她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模样,心中只有厌恶。这分明又是她惯用的伎俩,试图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秀娘,”赵叔度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但佛法也教导我们,因果循环,自作自受。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改变,唯有顺应天意,方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秀娘脸色微变,眼中的哀求之色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三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赵家走向灭亡吗?”

赵叔度平静地注视着秀娘,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秀娘,我已说过,尘世纷争,与我无关。我所能做的,唯有为众生祈福。”

他说完,便绕过秀娘,径直走向佛堂。秀娘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脂粉香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佛堂中淡淡的檀香味。赵叔度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佛号。他仿佛看到,在滚滚红尘之中,秀娘的身影如同一个妖娆的幻影,不断地变幻着形状,诱惑着他,试探着他。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象,唯有佛法,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几日后,仲礼的房间里弥漫着沉重的气息,混合着药草的苦涩和死亡的阴影。赵孟德颓然地坐在床边,双眼通红,仿佛失去了灵魂。仲礼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赵叔度站在一旁,心中如同刀绞。他看着孟德痛苦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悲悯和无奈。他知道,仲礼的死,对孟德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突然,仲礼猛地咳嗽了几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床单。孟德惊呼一声,紧紧握住仲礼的手。

“仲礼!仲礼!”

仲礼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笑。“大哥…对不起…”

“不…不…不要说话…”孟德哽咽着说道,“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仲礼摇了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大哥…保重…保重…”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也永远地闭上了。

孟德紧紧抱着仲礼的尸体,放声痛哭,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绝望的哀嚎。房间里充满了悲伤和绝望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赵叔度默默地转身离开了房间,他无法承受这沉重的悲伤。他知道,孟德从此以后,将会活在仇恨和痛苦之中。而他,也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赵希瓐在秀娘的怂恿下,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一心只想投降元朝,苟且偷生。他甚至开始变卖府中的财物,准备逃亡。赵家,曾经的荣耀和尊严,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赵叔度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悲凉和绝望。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改变这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寻找属于自己的解脱之道。

他来到佛堂,向慧远大师辞行。

“大师,我决定离开赵府,跟随您修行。”赵叔度语气平静地说道,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

慧远大师慈祥地笑了笑。“叔度,你终于想明白了。”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晨钟暮鼓声从远处传来,悠扬而深沉,仿佛在洗涤着世间的污浊。赵叔度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寺庙的山门前,回望了一眼山下灯火阑珊的崖山城,以及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

赵府,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如今已经变得陌生而遥远。他心中没有不舍,没有留恋,只有解脱和平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走进了寺庙。

山门缓缓关闭,将尘世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

晨钟暮鼓声再次响起,悠扬而深沉,仿佛在为赵叔度的新生奏响了一曲庄严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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