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珩变了,虽然只是一晚上的时间。
让Thalia意识到这点的,不单是他昨夜在浴室里制造的混乱,还有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让人不适。
虽然只是缺失了些许光亮,但他的瞳孔本就很黑很大,瞬间便阴翳了下来,轻易便能唤醒人对寒冷和黑暗的本能恐惧。
解读气氛和自我保护亦是人类的本能。Thalia不是开解型人格,对这一切的丕变依旧是不问不说,却又有了敬而远之的意味。
化雪天总是又冷又脏,连带着风景也打了折扣。况且比之昨天在高处俯瞰的景色,近景少了供人幻想、美化的部分,多少会令人失望。
也没有故事来让风景变得有趣,因为聂珩突然的缄默。但凡他不开口,Thalia几乎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这个姑娘内里可是高冷又傲娇的,社交式热情她有,谦和有礼,游刃有余,这是良好的家庭教育和自我修养决定的,但到底不是真正的热情,她也是若即若离的。
聪明人多少会带有一些唯我独尊的轻狂。这一点聂珩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才会用这种办法强行将他们拉入冰湖中降温。
哪怕我知道你能在我的世界里自如。
因为我也知道你会憎恶它,就像我一样。
一切不过是应验了Thalia对这趟旅途最不济的设想,只是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再糟糕不过,因为她已经开始在意他了。
这是Thalia对自己的感情可以承认的极限,不仅因为傲娇,她的理智和见闻都让她对感情持保留态度。而聂珩却在不禁意间扰乱了她的心湖,也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感情用事可能并没有那么糟糕。
当理智开始动摇,当感情开始与理智相提并论,理智便彻底失败。因为越是理智的人越是会用理智去找寻支持感情的论据。于是Thalia决定放下姿态,主动一些,但矜持却不是她想放就能放的。她只是在老城广场上看到金斯基宫后,抛出话头。
“可真可爱!虽然在洛可可风格的建筑中稍显一般,但洛可可就是有一种唤起人爽快心情的特质。”
“因为矫揉造作?”聂珩接话道,但却极不和谐。
“哈?”
“洛可可不同于文艺复兴或巴洛克,没有一种理论在支持它的存在;它是一种样式趣味,却没有样式主义的反叛精神,与先前时代宣战。这一美学自巴洛克演变而来,又不自觉地脱离了巴洛克,它的出现具有偶然性,甚至自己也未曾意料到。纵然千姿百态,却也太过轻盈。”
他的理由固然有理有据,却有些失礼了,听上去不像在说洛可可轻盈,而是在暗讽她矫揉造作。
Thalia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维持着良好的修养,“艺术的发展是由相互对立的思潮推进的。艺术在经历了为宗教、历史和王权服务的旧时代,终于到了18世纪不再停留在理性的美化上,而是作为一种激情,一种迫切的需求。”
“然后便被百科全书声讨、揭露、抨击其奢靡、肉欲、媚俗。说到底,洛可可复杂而富有运动感的形式是贵族式的趣味,贵族式的滥觞。”
“在启蒙时代批判旧时代,当然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了。艺术不就是在自觉和理性,感受与教条中徘徊前进的吗?”
聂珩静静地看着Thalia,看着她的光华。这姑娘绝对不是一个轻易能被控制,甚至影响的人,不是因为行为或者思想上的自由不羁,而是源自她的坚韧,她内心的强大。
然后只能回避焦点,“难道骄奢淫逸不该被批判?”
“该,但为了批判而批判更值得让人深思。不过,也许你才是正确的,就像我欣赏不来浪漫主义一样,过于在乎感受和想法,在物质世界是很危险的。”最后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结束话语。
聂珩的心一颤,她其实什么都明白,明白他在刻意制造分歧以及他刻意制造分歧的目的。而他也读出了她的心声——如果我们曾是默契的,那不如默契到最后。
次日旅程便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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