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好久不见。”

我刚走出门,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多年前熟悉的位置,我定睛一看,是狄雄。是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跟他相见的人。

“走吧,别愣着啦,去酒吧坐坐”飞哥朝我俩示意。

我略显尴尬收起刚想打开的记忆闸门,应和着同行。

我和飞哥也好久不见了,一路寒暄,很快就到了酒吧。

狄雄一下子点了好多酒,借着多年不见的话题,一杯一杯地和飞哥干。我则故作矜持地小口小口抿。我们聊了很多,大多数时间是狄雄说,我们听。他侃侃而谈,言语中流露出自己混得还不错。我整个状态是懵的,对于这次时隔24年的重逢仿佛在梦里。

1997年我读初二,狄雄转学到我们班。瘦高个,听说学习不好,很调皮,被老师安排坐我后一桌。也许青春期的学霸和学渣有着魔一般的吸引力吧,我们互生好感。上课经常传小纸条聊天,我们上课传的小纸条他都留着。我生日时他给我送一米多的毛绒公仔,放眼当年整个县城已经是顶级大的公仔了。给我买超大的蛋糕,就是那种有钱人家给老人过寿才买的尺寸。我喜欢蓝紫色,他就跑遍整个县城买蓝紫色的东西送给我。新年贺卡,别人是送一张,他是把几十张贺卡粘在一起送我,主打一个高调、奢华、有派头。有一次我听说他还在学校门口守着问同学借钱,要给我买东西。我当时觉得他这些行为酷酷的,长得像我喜欢的任贤齐,踢球踢得很好,对他挺有好感。他生日时我买了个足球,定了个蛋糕下晚自习后在学校操场旁边给他庆生。

不过,大概是因为我当时是家长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市重点的好苗子,他是个朝古惑仔发展的小混混,我们从没有互相表白过。一年后,他因为跟同学打架、跟班主任顶嘴转到别的学校了。转学后没多久,听说他们学校的女校霸,一个叫杜婷的小太妹,找了一帮人要在晚自习之后回家的路上打我。原因是杜婷喜欢狄雄,可是却看到他在作业本上写满了我的名字。不过,那天晚上我回家的路上什么事也没发生。后来我才知道,杜婷确实在我回家的路上等我了,为了不让我被打,狄雄答应和杜婷交往。没多久,他又转学了。这次转到了县城里唯一所民办军事化管理的学校。那年头,类似的学校刚刚兴起,大多是一些家长管教不了的问题少年被送去。因为很久才能放出来一次,我们互相通信。

有一次,我跟他说没有收到他的信,估计是邮递员寄丢了。后来,我收到的信都是整个信封都贴满邮票的。每次班里取信的同学递给我的时候都要说一句“神经病,贴那么多邮票,贴一张寄不到吗?”快到学期末的一天,他约我周六晚上去公园,我答应了。天公不作美,那天我刚到公园就被妈妈抓到了,回家后对我一顿输出,成功地把差点燃起的小火苗给扑灭了。

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电话是初中毕业后,他打电话问我他该读职中还是高中,如果读高中我们就可以在一个学校。我当时刚经历了中考失利,没有考上市重点,我反省初二初三这两年心思被他带花了,没有放在学习上。我在电话里无情地说:“我们还是不要在一个高中了。”这句话我多年后一直耿耿于怀,当年我要是建议他上高中,他的人生肯定会不一样,我们之间也会不一样。

1999年9月我在龙盘县读高一,他去千江市读职高。我们最后一次通信,他在信里给了我他的传呼机号码,我们相约千禧年一起跨年。可是,跨年夜我在公共电话亭打他的呼机,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回。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喝,干了!”狄雄和飞哥抬着酒杯干了,我又抿了一口。

飞哥估计有点喝多了,话开始多起来:“你就在我家楼下开店,为什么我今天才遇到你?”

狄雄看上去还能再喝点:“是啊,我都回龙盘快一年了。”

飞哥笑着朝我说:“要不是我打电话给你,你还不知道他就在我家楼下开店吧。”

我笑笑,突然想起什么:“咦,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他老婆杜婷?那个校霸、小太妹?”

“对啊,他小子居然跟杜婷结婚了。”

狄雄喝了口酒,没说话。

“对了,苏舒最近在干嘛?打个电话给她。”话音刚落,飞哥已经打视频给苏舒了。

“苏舒,你看这是谁?”飞哥把镜头转向我。

“啊?石笑,你啥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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