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烈阳高悬。

“回中郎将,跟那两个男人一样,都是活活吓死的。”小巷里传来男子凝重的声音。

几名金吾卫立在一具尸体前,无不满脸菜色,只见那躺在地上的黎衣男眼珠爆裂,面色扭曲,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之事,他死前生生拔出自己的舌头,以致黑血流了满地。一个看上去还有些稚气的小将终于忍不住了,“哕”的一声跑到不远处呕吐起来。

贺骞身着金甲,按着佩刀站在后方,虽然挺直了身板,面容却略显疲惫,他眉头紧锁:“大理寺的人到了吗?”

“还没有,说是……”手下的兵卒有些顾虑,“城西也发现了两具尸体,是……是通天观的两位真人,他们忙着给真人验尸,还来不及赶到咱们这儿。”

“什么!”

“有些棘手,听说那两位真人百会穴被破开,下体秽根被切除,皆乃精气尽泄而亡。”

“混账!”贺骞怒骂,“究竟何方凶徒,竟敢在天子脚下以如此手段杀人!”

“中郎将,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昨夜天现异象,老树被劈,破庙失火,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皆说观空死不瞑目,长安城将要大难临头。这两位真人原本是受了顾县令急召前去给那观空大师作法,结果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莫非真如传闻那般……”

“住口!怪力乱神之事岂能胡说!你再敢散播恐慌,军法处置!”

“是,是!属下知错!”

东市向来繁华,即便到了黄昏时分,街头依旧车水马龙,这边的胡饼商贩吆喝四起,那边的卖花少女妙年洁白。女子斜倚楼头,目光注视着来往人群,她今日穿了秋香流紫的半袖襦裙,手中有一搭没一搭摇着蒲扇,神情略显慵懒。

“喵!”绣虎狸猫翘着尾巴在她脚边撒娇,奈何断尾只够触及对方小腿。夕阳落在它那柔顺的绒毛间,使其看上去金灿灿的,像个行走的元宝。

“小东西,属你最粘人。”老板娘语气宠溺,伸出手去在阿融脑袋上揉了两把。而她脚下,另有几只狸奴远远地在地板上翻肚皮。

要知道无忧馆被外人称作“狸馆”,便是因老板迦娘虽以卖酒为生,私下却喜欢收留一些颇具美色的小狸奴,她钟爱长毛狸成癖,将每个毛色都收集了一遍,譬如通体雪白的傅秋玄,三色玉面狸月仙,白毛黄斑的绣虎阿融,花狸猫秦至以及乌云盖雪小幼夷。

与寻常酒肆不同,无忧馆只在黄昏时分做开门生意,到了寅时便打烊。馆内常客不多,除却几个垂涎老板娘美色的王孙公子,其余便是爱狸如命的文人雅士。而馆中招牌酒名为无忧,相传吃过后心情畅快,浑身酥软,那是一种似醉非醉,似仙非仙,犹如坠落云间的感觉。许多不明真相的酒客进来饮一口,转头就要骂娘,只因这酒不仅寡淡无味,价钱还贵得离谱,堪称抢劫!

是以,在东市稍微待了些年头的人都会怀疑无忧馆私底下做皮肉生意,白天歇业睡觉,晚上开门迎客,即便门可罗雀,也不见老板娘的锦衣华服有一件重样——只是店内共计她和一个看着不太聪明的小丫头,公子们的口味不会腻吗?

路人摇摇头,如何也想不明白。

这厢,天将压黑,无忧馆又该挂幌纳客了,老板娘扭头冲着楼中轻呼一声:“傅秋玄!”未闻应答,又唤了一声仍旧如此,不禁嗔责道,“这蠢东西,野哪去了?”说罢,抱起阿融悠悠往楼下去。谁料刚跨下楼梯两步,余光却瞥见一抹黎色,直挺挺地,无声无息地,似乎站在堂中多时了,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抱歉,还未挂幌,得多等些时候了。”玉手掀起帷幔,却见此人手中竟握着一条血淋淋的长物!怀中的阿融被吓了个哆嗦,挣扎着想逃,被老板娘一把摁住了。她抬头看去,见那人头发凌乱,眼珠爆裂,面目扭曲,口中涌出的血甚至染红了整个前胸,形状十分可怖!

霎时只闻一声尖叫,阿融整个猫已弹出数尺开外,受它叫声所吓的另外三只狸奴被吓得满屋乱窜,撞落了高处的杯盏滚下桌案,却在坠地前一刻被一道印伽接住。老板娘柔柔地抬手一挥,隔空将杯盏送回桌案。

那抹黎衣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僵硬地站在门口,一双爆裂的眼珠颤颤巍巍挂在面上,还滴溜溜转着,似在寻找什么。他张了张嘴,口中黑洞洞的,一个含糊的声音叫嚷道:“好香……好香……是酒!我要喝酒……快给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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