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说:“这个债权转让,班总不同意。上次班总来,他坐在这里,我坐在那里,小邬坐在这里。当时小邬一说这事,班总当即明确表态,不同意这个债权转让。”

林杉还原着总经理室当时的场景:老邬坐在真皮沙发上,班江川坐紧挨着他坐单人沙发,老钟坐双人沙发。三个佳德集团高层,各怀心腹事。

当下,弄清原告手上到底有什么证据,尤其有没有那张盖了章的债权转让协议是关键。老钟让荆明回财务处找资料,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协议。

老钟接任华晨纺织月余,内部生产和管理方面日渐向好。老邬留下个乱摊子,工资正常发放,当地少数民族医疗保险完成补缴,人心得以安抚稳定。

这两天诸事不顺,烦忧和坎顿均来自外部:一个是社会上的债权人,一个是银行的续贷或展期业务,一个是与集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产权债权关系,一个是来自财税方面的压力。

内部不安定因素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拖欠内地驻疆人员四月份的工资,一个是灵活就业人员三年尚未报销的保费。针对这两个问题,林杉正在制定解决方案,且已草拟向伊棉递交的申请报告。

外面的忧患和危机,林杉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就内部矛盾和危机,林杉闭上眼就能看到爆发点在哪儿。就像冥想中,即能看到自己的病灶在哪儿。

这两天,华晨接连收到几起法院的起诉传票。有的是审判书,有的是起诉书,有的是执行书。那些或大或小,因借贷、购销引发的经济纠纷,他不太放在心上,像这种债权转让类的诉讼案,对他刺激不清。

林杉说:“钟总,分头行动,荆明去查找“债权转让三方协议”,我去县法院取回起诉书,顺带着把原告的诉讼材料看一看,将有用的东西拍回来。”

老钟说:“咱一块去,先前你不是说与执行庭的某庭长挺熟吗?我过去拜会他,力争通过他切入县法院。打官司时,也有个照应。”

这位庭长叫裴连喜,缘于处理公司的几起经济纠纷案,林杉在与其工作交集中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是谈不上有多深,但彼此看着顺眼的那种。

林杉给他打了个电话,对方很快接起来。天公作美!恰好裴庭长在法院,且有空闲。衣木然开车,林杉坐副驾驶,老钟坐司机身后位置。宝来车直奔县法院。

路上,衣木然把车开得横冲直撞。老钟自后排与他交流,实际上是以长者的姿态教育他。言外之意,说他开车不稳。老钟越这样说,衣木然好像出现逆反心理,偏偏将车开得更加狂躁。

林杉作为衣木然的部门领导,见此感觉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题,将衣木然的长处激扬一番,然后将话题扯到更远处。

法院很快就到了。林杉刷身份证而入,老钟没带身份证,只得按安保要求,翻找手机中的身份证图片,做登记,方让进入。他边往里边走边嘟囔:法院的安保措施就是严!

俩人爬到三楼,在楼道里,林杉说:“钟总,进去我陪着你和裴庭长说会话,去拿债权转让的起诉书。”老钟说:“好,引荐我与他见上面,你去办那个事儿。”

裴庭长五十岁上下,鬓角向上直插,中间地带狭长。性情豪爽但不失沉稳,是北方人的性格。但缘于法院工作的性质,言谈举止中规中矩。

前几天,林杉已打电话与他沟通,说您方便时,公司新来的钟总拟拜访过去拜访。裴庭长满口应承。

见林杉带着个领导模样的人进来,知道是华晨纺织的新当家人到了。他赶忙站起来,与老钟握手寒暄。

老钟算得上一表人才,身高一米七七左右,体型高挑胖瘦适中,标准的国字脸,肤色白皙,在配上一副精致的眼镜,整体的形象气质,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企业家从容的气派。他发迹于办公室主任,又曾在多家公司主政,阅人无数,阅历丰富。

从林杉的视角观察,过去的老聂和老邬,相形见绌。老聂说话粗糙,老邬显得闷,均在交际中盘桓一点,话语展不开。不像老钟,大开大合,收放自如,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哪方面也能与说话对象对上位。

用交际的行话说,老钟能够稳定地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对方如沐春风,相见恨晚。

老聂和老邬,在社交中只有单向思维,那就我的利益诉求始终放在第一位第一时间,不懂得迂回,包抄,刚柔兼济,四两拨千斤。这就是办公室主任出身的老钟,在情商上碾压他俩的地方!与年龄和学历无关。

通过这几次跟着老钟出来见人,林杉摸到老钟交际中的三段式。从提及原籍切入,牵连出原乡背景(若能认到老乡,表达更是如鱼得水。)然后在乡愁上产生共情。如此蜜意的铺垫之下,对方不觉间已找到代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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