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向往的是“过节吃好吃的”
我七八岁时,最向往的是过节过年。因为那时候生活特别困难,穿的是破旧衣裤,吃的是粗米淡饭;只有等到过节过年,才能穿上新衣、吃上白面馍馍和肉菜。每年的春节过后,我就焦急地等着过“二月二”、“四月八”、“五月端阳”、“七月瓜果节”、“八月十五中秋节”、“十月送寒衣”、“过腊八”、“送灶娘娘”等。
“过二月二”时,主要是“吃炒豆”。那天,奶奶妈妈将她们早已炒好的大豆、圆豆、扁豆、黄豆,还有莜麦和大麻子混炒在一起的“麻麻”,分散给我们每个娃娃。妈妈还挺有风趣地对我们笑说:“二月二龙抬头,吃上炒豆盼丰收!”
接下来是“过四月八”,主要吃凉面、凉粉。这时,我家菜园里的各种蔬菜长得绿油油的,妈妈割上园里的韭菜、葱,再用胡油炒熟后,拌到凉面、凉粉里。我们吃时,根据各人的口味,再拌上蒜泥、芥沫、陈醋。真是越吃越香,越吃越爱吃。
“过五月端阳”时,除了吃凉面、凉粉,又增加了“莜麦甜醅子”。妈做这些“吃喝”,算得上“拿手好戏”,味道也比别人家的香得多。
在所有的节日里,最让人期盼的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社员们辛苦大半年,从种到收,终于盼来了收获季节。庄稼陆续上场,各种瓜果蔬菜成熟待摘。这是每年“吃头最多”的季节。过中秋节,最讲究的是“蒸月饼”。妈妈做的月饼,像脸盆那么大,一个蒸笼里只能放一个。月饼周围镶着红枣,上面点缀着麦摞摞、糜码子、月亮、孙悟空、蛇、牡丹花等饰纹;里面的调料有胡油、苦豆子、玫瑰花、姜黄等。光看形状和颜色,就让人口水不断。
月饼蒸出来时,谁都不能吃,先放到饭盘里,再献到院子里的饭桌上。等月亮婆婆走到庄院上空,首先“吃了月饼”后,才轮到我们吃。这时候,我们一伙娃娃站在房屋台子上,一边监视着狗的行踪,预防它偷吃月饼,一边焦急地等待着月亮婆婆快点上来。
等啊等,皎洁的似如圆盘的月亮终于移到院落上空,月光照耀在月饼上。这时,爸爸用指头掐一些月饼,“泼散”到院里,算是月婆婆首先享受到了月饼,再端着盘子走进屋里。妈知道我们等急了,忙拿切刀,将月饼切成等份,发给我们每人一份。如果当时谁不在家,妈就将谁的一份留存起来,等他回家时吃。咽了好长口水的我,急忙拿着属于自己的一份,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为了多次享受妈做的美味佳肴,我们不是一次吃完,而是吃一些,特意留下一些等第二天再享受;也就是一点一点吃,一点一点享受,直吃到第三四天,才享受完。
中秋节还有个享受是“打平伙”:生产队杀几只羯羊,放到一个大锅里煮,这叫“全羊肉”;再将煮熟后的肉、杂碎、汤,分成若干等份,分给每家;五爷经常是“打平伙”的总管,由他料理杀羊、洗肠肚、烧头蹄、煮肉、分肉。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总是第一个吃到羊肉的人。因为羊肝是最先煮熟的肉,五爷首先从锅里捞出羊肝,再切成片,蘸上盐,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每次“打平伙”时,馋嘴的我,总要想办法在分肉之前,就能吃上肉。于是,我跑到煮羊肉的社场上,躲在不被人发现的草垛或土墙后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五爷几个人吃肉,不停地咽着唾沫。为了让五爷看见我,我故意不时地向着五爷闪出身子。果然,五爷看见我后,冲着我喊:“等娃,过来!过来!”
我急忙跑到五爷面前。五爷瞅着其他人不注意,急忙拿案板上的一片羊肝,塞到我嘴里;再拿几片塞到我手里,悄声说:“快去快去!再不准来,啊?!”
我急忙接过肉片,藏在手心里,跑到社场麦摞后面,大口大口地嚼起来,尽情享受着好不容易得到的“香破头”味道。
妈妈对我“讨吃平伙”很生气,几次警告我:“你再给我丢人害臊,小心敲断你的腿。”
可我并不理睬妈的警告,只要遇上“打平伙”,我瞅妈不注意,就偷着跑向五爷那里“讨要”。因为我知道妈妈“敲断腿”的话,只是随便骂骂,并不真的敲断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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