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色如黛,空气中氤氲着似有若无的烟雾,一层薄薄的,像雾,却又好像只是远处沅江飘来的水汽。雪峰山上间或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红枫,有一片是连着的,枫叶成片,红得似火。

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大山脚下,原本应该是寂寥的,然而,这里却架着两三个不算破落的茶馆,稀稀拉拉的排列着。

奚桐这一路跑得十分辛苦,他裹了裹身上的长布条,想做点什么,以此来掩盖一下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么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胸前却裹着一个幼小的婴儿,任谁看了,都不免在心里嘀咕一下。奚桐怀中的孩子,这时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奚桐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出来,在孩子鼻下探了探,顿时松了一口气。

茶馆店小二无法忽视这个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他看到这个年轻人眉心正中竟有一颗红痣,仿佛从未见过这等奇貌,不禁多看了几眼,随即上前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了一下桌椅,口里问道:“小爷,您坐这儿,来点酒菜?”

奚桐静静的坐下来,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道:“一碗茶,一碗牛肉面”。

“得嘞,您稍等。”说毕,小二却不离去,小声问道“孩子,没事吧?”

奚桐两眼顿时射出骇人的精光,吓得小二一哆嗦,转身踉跄而去。

奚桐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不禁又着急起来,他望着眼前的大山,寻思着这山里不知道有没有盗贼匪徒,今日若能过得此山,或许......

几个农人讨了一口水,快步走过,粗布衣裳下瘦骨嶙峋的身躯。连年战争,弄得民不聊生,现下老百姓的日子极不好过。这些人却也奇怪,扛着几把铁锹,拖着溜槽,像做贼似的,快速消失在山中。别的人或许不知,奚桐自小跟着师父炼剑,怎么不知道这是挖金子的工具呢,难道这里隐藏着金矿。

正待吃面,却走来一个背剑的侠客,约莫二十七八年纪,淡淡眉毛下一双月牙形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奚桐而来。他脚步轻盈,显示出有极好的轻功。

奚桐顿时神情大变,他手上青筋凸起,紧紧的抓住了七星龙渊剑。

来人却是一声讥笑。“师弟,怎么,我们又见面了!”

“奚梧,你一路从汴国追到庆国,又从庆国追到星若国,怎么在星若国的地盘上,你还要咄咄逼人吗?!”

店小二神情紧张的东张西望,这会儿路上已不见什么人影,瞧着两人,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奚桐,只要你把孩子放下,其他一切,师兄我自会禀明师父。”奚梧倒也不急不躁的劝道。

“休得胡诌!师父现在下落不明,你是被那个心术不正的宫瑾楠收买了吧?想救米月教的小贼,自己去想办法。”奚桐顺势抽出七星龙渊剑,剑出鞘发出嗡嗡的狰鸣声,剑散发的寒芒气焰逼人,奚梧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相传七星龙渊剑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采茨山之水,引至铸剑炉旁,列北斗七星环阵,精雕细磨九九八十一天,方得铸成。俯视剑身,如临高峰而望深渊,剑身浮雕如龙盘踞其之上,故名“龙渊”。当代剑神奚正清亲手传给了他的徒弟奚桐,据说神剑有劈山之力、斩水之功。

奚梧轻叹一声“师弟,这么多年以来,师父一直偏爱于你,也不知道他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瞧瞧如今你这副落魄的模样!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望月,我不希望她死在汴国。”

“可笑!如果她不去妄想偷取汴国的镇国之宝,怎么会被抓住?当那个篡位的宫瑾楠是傻子么?”奚桐讥讽道。

“这个孩子”,奚梧指向奚桐怀里的孩子说道“跟你、我无关,我们把他交给宫瑾楠,救出望月,这辈子我就再也不和你争教主之位了,我和望月远走高飞,这样不好吗?”

奚桐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休想!除非我死!看招!”

奚桐欺身上前,挥出师父亲传的万象神龙剑法,配合绝顶神剑,一时剑光辉映,奚梧很快败下阵来,锦衣上多了几处划痕,鲜血从锦衣华服里汨汨的冒出来。

奚桐正待再次发剑,数十个黑衣杀手,从四面八方涌入。他们冲到路边的小茶馆里,见人就杀,好像是地狱罗煞,店小二已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向大山深处逃去,哪知一枝箭弩破空而来,直直地射向店小二的胸口。

黑衣杀手齐齐以神臂弩射向奚桐,一时剑弩破空呼啸而来,奚桐只能全力保护怀中的孩子不受伤害,一时将手中神剑舞得漫天华彩,他把这些箭弩反射出去,一时不少黑衣人中弩毙命。

此时,奚桐已顾不得恋战,赶紧脚下踏空,以轻功迅速向前飞去,不时低头观望一下怀中婴儿,婴儿醒了却也没有哭泣,好似懂得此刻在逃命一般。

奚梧和黑衣人紧追不舍,一边追赶,一边射出弩箭,有一支弩箭,却不偏不倚射中了奚桐的左脚。

奚桐心中悲戚,望着孩子只叹道“人人道,都想生在王权富贵之家,如今,你看这如何是好?我,竟是有负于你的母亲了!”

脚下却是丝毫不敢懈怠,使出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往前疾驰。在当今武林中,能够从一国之主的手中带着一个婴儿逃出生天,也只有一代剑神奚正清的这个亲传弟子了。

往北边已无路可逃,只能向南溯水而上了。他使出凌微踏步,飞一般赶到了一片宽阔的水域旁,已近黄昏,水上起了一阵淡而薄的雾气,这里却是一条大江,江面上已刮起了一阵旋风,奚桐把孩子往怀里捂了一下。

他稍微弯腰侧身查看了一下左脚中箭的地方,已慢慢渗出一些黑色的液体,弩箭上抹了剧毒,他心道,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在十丈开外的地方,竟然停泊着一艘小船,奚桐顾不得腿部伤痛,急忙上前询问船家,是否可以开船。

船上坐着一个正在收网的渔夫,一个渔家女打扮的女子,拉着一桶鱼正向岸上走来,用方言问道:“小兄弟,抱着个娃儿,你要去哪里?”

“大嫂,后边有一群坏人,马上要追过来,你和大哥赶紧把船开起来,开到江中间躲一躲吧。”奚桐焦急地说道。

“好,好,我和当家的说一下。”渔家女快步走到船夫旁,“有坏人杀过来了,快开船。”说罢,又扭头对奚桐说道“小兄弟,你好像受伤了,抱着娃儿一起上来吧。”

“大嫂,这个孩子”,奚桐郑重地解开了包袱袋子,把孩子稳稳地递给了渔家女,“我想劳烦你们代为照顾,今日若脱险,我必来寻找。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奚桐跪下托举着孩子,像是托举着一个冉冉升起的太阳那般郑重,此时他已流泪满面。

渔家女大概也是极聪明、见过世面的,看了看远处,好像生怕坏人看见了,一把抱起孩子“好,好,你一定要来接娃儿。”

奚桐看着渔夫很快把船开起来,他转过身向前奔去,心里百感交集,无限寄思。

渔船上,渔夫的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撑船,显然这是用足了内力,并不像普通渔夫。奚桐只惊了一瞬,然而船离岸已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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