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假期从五月十三号开始。上一次开车去迪龙时是秋天，那时的里奥格兰德河还很平静，但是，现在是春天，融化的雪水让里奥格兰德河变得又宽又深，水流湍急。河岸边长着茂盛的树木和灌木丛，河水撞在岩石上溅起雪白的浪花。当罗梅罗驶过通向帕森斯家的路口时，内心一阵忐忑不安，担心其中一个年轻人会碰巧开车出来并且看到他。但是随后他提醒自己，他们不可能认识这辆汽车。他盯着左手边肥沃的土地，还有远处的白色建筑及其在阳光下闪亮的金属屋顶。在农场的远端，不断抬升的里奥格兰德河水几乎淹没了那座便桥。
他在距离那个农场大约有几英里远的地方将车子停下。在他的左手边，白杨树下有一片空地，这是个完美的地方。那里已经停放了几辆汽车，所有的车子都空无一人。他推测，这些人应该是来漂流的。傍晚时，会有人开车送他们回来取车子。车来车往之间，他的车子总是会夹在那些汽车之间。为了防范某个人对这辆一整夜都停放在这里的汽车起疑心，担心车主可能溺水身亡，他写了一张条子放在仪表盘上，上面写着：“登山，泊车于此。不日返回。“
他打开汽车的后备箱，将沉重的背包背在肩上，将带子扎紧，然后锁上车门沿着一个斜坡走下去，随后消失在一片灌木丛中。他之前在家花了好几个晚上背着沉重的背包进行练习，但是家里的地面是平的，和现在脚下的路完全不一样﹣﹣这里到处是石头、窟窿和掉落的树枝，每走一步，背上的背包的重量似乎都会增加几分。另外，家里的练习都是在凉爽的晚上进行的，而此刻烈日当头，温度可能高达华氏八十度，他汗流浃背，衣服已经湿透贴到了身上。
他的背包有六十磅重。要是不背这个包的话，那他用不了十分钟就可以到达河岸边。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还不错，他想。此刻耳朵里充满了河水的咆哮声。从灌木丛中出来，眼前汹涌的河水让他大吃一惊。河水流速很快，河边的空气也随之形成一股气流，让罗梅罗感觉一阵凉爽。他卸下背包，让僵硬的肩膀得到放松。他拿出水壶喝了口水。离开家时水壶里的水还是凉的，但是此刻已经变得温热，还有一股金属的味道。
开始工作，他告诉自己。
没有了背包，返回到车边的速度就快了许多。他匆忙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将另外一个包拿了出来，重新锁上车子之后，又朝河边走去，这一次他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到达了河边。这个包里装的是一个小橡皮筏用一个压缩空气罐给它充气之后，它有足够的空间容得下他和他的背包。在确认了背包放好之后，罗梅罗查看了一下水情，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将橡皮筏推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溅到他的身上。要不是他在健身器上进行过锻炼，他绝对没有力量在这么湍急的水流中划桨保持橡皮筏的平衡。但是，河水将他带向下游的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此刻已经处于河道的中央，但是，不管他如何用力，还是不能将橡皮筏划到对岸。他不知道哪种情况更可怕，是倾覆还是在到达河对岸之前被河水冲到那个农场。上帝呀，假如被他们看见……他用尽全力挥动着胳膊，眯着眼睛透过水花看到河流向右转弯。远端河岸边的水流不是那么湍急。他疯狂地划着桨，感觉皮筏快速向河岸冲去。十英尺，五英尺。他抖起精神，皮筏刚刚触到河岸，他便跌跌撞撞从皮筏里爬了出去，跌倒在泥泞的河岸上，然后挣扎着站起身，将皮筏拉上来。
皮筏里进了水，所以背包也泡在水里。他赶忙将拴背包的带子解开，将它拉到干燥的地上。水浸湿了背包的底部。他只能期望这个防水的背包可以保护里面的所有东西没有被水浸泡。有人看到他了吗？他扫视了一下背后的山脊和对面的河岸﹣﹣那里似乎空荡荡的。他将皮筏翻转过来，把里面的水倒掉，然后将它拖到灌木丛中隐藏起来。他捡起几块大石头压在皮筏里以免它被风吹走。将皮筏藏好之后，他回到岸边，觉得皮筏藏得很严实，不会被人发现。他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于是，他背起背包，不顾肌肉酸痛，朝山里走去。
沿着山梁背后的小路走了三个小时之后，他最终艰难地到达了山顶。山坡上的灌木稀疏，石块松动。在距离顶点十五英尺的地方，他卸下了背包，让胳膊和肩膀放松一下。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拿出水壶喝了点水，壶里的水更热了。然后，他将身子贴在岩石上，开始朝山顶爬去。他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向下观看，可以看到下面那间白色的谷仓和旁边的棚子。阳光照在金属屋顶上闪闪发光。土地上的早春作物泛着绿色，即使从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罗梅罗也能够判断出那些作物应该是莴笋。没有任何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找到一个坑并且爬了进去，然后将背包拽过去。坑的边缘有两块石头，当他从两者之间往下观看时正好将他的头部轮廓隐藏起来。河道、田地、农舍、谷仓还有更多的农田。绝佳的监视点。还是看不到任何人。他们其中的几个人可能到圣达菲市去了，他想。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整理一下装备。他将夜视望远镜、照相机和长焦镜头从背包里掏出来。防水包还是起到了保护作用﹣﹣这些装备都还是干燥的。同时食物和睡袋也没有被浸湿。唯一被水弄湿的是备用衬衣和牛仔裤。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衣物是他打算在必要时换穿的。他把湿衣服平摊在岩石上，又看了一眼下面的农场﹣﹣没有动静﹣﹣他此刻已是饥肠辘辘，伸手将食物掏了出来。干奶酪、饼干、胡萝卜片还有脱水的杏仁片制成的甜点心让他边嚼边流口水。
五点钟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走出房子到谷仓里去。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是谁，但是透过照相机的镜头，罗梅罗认出那个人是马克。
六点三十分。那辆皮卡车回到了家。罗梅罗将焦距调整了一下，看到从车里下来的是约翰。马克从谷仓里出来，马修从房子里走出来。约翰看上去有点不高兴。马克说了些什么。马修保持着沉默。随后他们便一起走进屋子。
终于又看到他的猎物了，而且没有被他们发现，罗梅罗心跳加速，同时感到一阵满足。然而，随着夜色逐渐浓重，他的兴奋在慢慢消退。那座房子里亮起了灯，但是并未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没有了太阳，温度迅速下降。当嘴里开始冒出哈气时，他戴上手套并且将一件夹克衫穿在身上。
或许，我这是在浪费时间，他想。
绝不放弃。十五号还没有到。
气温在继续下降。尽管穿着牛仔裤，但是双腿还是感觉冰冷，于是他将双脚伸进睡袋，然后蠕动身子钻了进去。睡袋里很暖和，他一边嚼着奶酪和饼干，一边将照相机换成夜视望远镜。望远镜一下子让黑夜明亮起来，镜头中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绿色。窗户里的灯发出刺眼的光。一个年轻人走出了房子，但是，望远镜里的图像模糊不清，罗梅罗认不出他是谁。那个年轻人走进谷仓，十分钟之后又返回到屋子里。
灯一个接一个熄灭了。那座房子陷入黑暗之中。
看来演出应该告一段落了，罗梅罗想。他从睡袋里钻出来，朝山下走去，在一丛灌木后面方便了一下。他返回之后发现，那座房子和离开时一样的安静。
他再次提醒自己，今天并不重要。明天可能也不重要。但是后天就是十五号了。
他检查了一下手枪和手机，确保他们都放在手边。他钻进睡袋，透过望远镜再次观察了一下那座房子，什么事情也没有。
寒冷让他的眼皮开始发沉。
远处传来关门发出的砰响。
罗梅罗猛地将头抬起，眨巴着眼睛以适应清晨明亮的阳光。他扭动着身子钻出睡袋，通过照相机的镜头观察着下面的农场。约翰、马克和马修已经在屋子外面。然后，他们朝最近的那块地，就是种着莴笋的那块地走去。莴笋表面凝结的霜被阳光融化后闪闪发光。约翰看上去和昨天晚上一样地不开心，怒气冲冲地对其他弟兄说着什么。马克回了几句，但是马修没有说话。
罗梅罗皱了皱眉头。他好久没有看到卢克了，这一次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怎么了？罗梅罗调整了一下镜头的焦距，注视着他们走进谷仓。让他感到困扰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警察调查报告说这几个兄弟为他们的父亲工作，这块土地属于他们的父亲。但是，罗梅罗去年来这个农场时，就没有见到他们的父亲。
昨天也没有看到。今天还没有看到。
他究竟在哪里？他与那些鞋子有关系吗？
他和卢克都不在这里，是不是因为他们在别的地方，做……
问题越多，他的脑子转得越快。
他猛地感到一阵紧张，因为他看到谷仓门边的草地上有一个闪光点。他紧皱眉头，看到那个闪光点来回晃动，仿佛是活的一样。噢，上帝呀，他想，突然间明白了那个东西是什么，赶忙将照相机从坑的边沿上拉下来。他此刻位于西面山脊上，面朝东方。镜头将对面的阳光反射到了那里。假如那几个人走出谷仓，看到……
空气十分清冷。他将照相机放在坑里，小心翼翼将头探出去，继续对那个谷仓进行观察。五分钟之后，三兄弟走出谷仓，开始日常的工作。罗梅罗一边观察，一边嚼着干奶酪、饼干和坚果，然后喝了点水。由于夜里的温度很低，所以水壶里的水又变凉了，而且水壶也几乎空了。不过他还多带了两个，足可以维持一阵子。但是，最终他还是不得不回到河边将水壶重新灌满水，然后用碘片进行杀菌。
中午时分，那几个年轻人还在地里干活，马修开着一辆拖拉机翻耕土地，约翰和马克则在后面捡拾被翻到表面的石头，然后将它们运到那辆皮卡车的车厢里。
我这是在浪费时间，他想。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那么，为什么约翰极力想让我被开除呢？
他紧咬牙关。此刻太阳已经转到了他的身后，现在使用照相机应该是安全的。他通过镜头将农场扫视了一遍，然后集中精力盯着那三兄弟。夜晚应该是前一个晚上的翻版。十点钟时，房子一片漆黑。
又是一天，罗梅罗想。明天就是十五号。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明天。疼痛让他顷刻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疼痛来自重重的打击。第三下打击让他一阵眩晕。震惊中，他猛烈晃动着身子想要钻出睡袋。又是重重的一击打在他的胸口上，他躺在那里，看到在满天星星的夜空衬托下，三个身影站在他的周围。他伸手抓住手枪，用力想把它从睡袋里拿出来，但是，就在他即将把枪拿出睡袋的那一刻，他的前额重重挨了一棒，手枪从手里脱落，耳朵嗡嗡作响，眼珠一翻便昏厥过去。
他慢慢醒来，感觉迷迷糊糊，脑袋发胀，满脸是血。他闻到一股血腥味，同时还有左脸颊下面的草发出的霉味。影子，透过墙缝射进来的阳光。谷仓，他转动了一下身子，感到一阵恶心。
呕吐物的味道。
“马修，让约翰过来。“马克说。
谷仓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罗梅罗又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瘫坐在一个角落里，背靠着墙，双膝弯曲，耷拉着脑袋，血滴在胸口上。
“我们发现了你的汽车，“约翰说，“我知道你换了车子。“
说话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罗梅罗抬起眼睛，模模糊糊看到约翰就站在他的面前。
约翰将罗梅罗留在车子上的条子念了一下：“登山，泊车于此。不日返回。“
罗梅罗注意到他的那把手枪此刻插在约翰的腰间。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马克问道，“警察会来这里找他的。“
“那又怎样？“约翰说，“我们做的没错。我们抓到了一个带着手枪，夜闯私宅的家伙。我们采取了正当的防卫，并且把他给制服了。“约翰将纸条撕碎。“但是，警察不会来这里找他。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这一点你可肯定不了。“马克说。
马修默默地站在紧闭的谷仓门边。
“我当然可以肯定，“约翰说，“如果这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写这么一个条子。他就不会担心有人会怀疑那辆汽车。事实上，他甚至根本就不需要那辆汽车。警察开车把他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他是一个人单独行动。“
马修显得局促不安，继续观看着。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罗梅罗警官？“约翰问道。
罗梅罗努力控制住天旋地转的感觉，艰难地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山上。“
没有人回答。
“是照相机镜头的反光，对吗？“罗梅罗感觉喉咙好像被石块堵上一样。
“一点没错。“约翰说。
罗梅罗感觉舌头仿佛粘在了嘴里，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想喝水。““我不喜欢这样，“马克说，“放他走吧。“
约翰转向马修。“你听到他说的话了。他想喝水。“
马修迟疑了一下，然后打开谷仓的门，朝他们住的房子跑去。
约翰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罗梅罗身上。“你为什么不停手？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著？“
“卢克在哪里？“
“看看，我说的没错。该死，你真的太执著了。“
“我们别这样下去了，“马克警告道，“把他放到他的车上。让他走。
现在还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没有吗？“
“你刚才说我们出于自卫，袭击一个带枪的陌生人是正当的。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现在放他走还不迟。否则，法官会指控我们袭击警察的。“
“他还会再回来的。“
“不一定。“
“这一点我敢肯定。你说呢，罗梅罗警官？你一定会再来的。“
罗梅罗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没有回答。
“当然，你会的，“约翰说，“那是你的本性。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你不应该看到的事情。也许你已经看到了。“
“别再说了。“马克再次警告道。
“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约翰问罗梅罗。
罗梅罗又抹了一下脸上的血。
“我想你应该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约翰说。
“不，“马克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还是不敢确信就他一个人。假如还有别的警察……这太冒险了。必须停止。“
谷仓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马修拿着一个水罐进来时，只有罗梅罗一个人看着他。
“递给他。“约翰说。
马修战战兢兢走到罗梅罗身边，仿佛正在接近一头野兽一样。他将水罐放到罗梅罗的脚边，然后迅速后退。
“谢谢你。“罗梅罗说。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罗梅罗问道。
马修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罗梅罗心里一紧。“你不会讲话。“
马修将目光移开。
“当然。去年秋天我到这里来的时候，约翰让你去拿电话，他要向州警察局报告。那时，我没有这个想法。“罗梅罗停了一下，让脑袋里的眩晕感减轻一些，“我猜想，他派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们中最弱的，因为假如有什么麻烦出现的话，他和马克也能够对付。“罗梅罗感到底气不足。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在整个观察过程中，我没有看到你说过一句话。“
马修依然看着别处。
“你不会讲话。所以约翰才让你去拿电话。因为你自己不可能打电话给州警察局。“
“别再嘲弄我的兄弟了，喝水吧。“约翰说。
“我不是在嘲笑他。我只是﹣-“
“喝水。“
罗梅罗哆哆嗦嗦将水罐举到嘴边，大口喝了起来，顾不上酸臭的味道，只想将嘴里的黏液和堵在喉咙里的东西冲掉。
约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扔给罗梅罗。“将水倒在上面，把你脸上的血擦一下。我们不是动物，不能没有尊严。“
这样的礼貌让罗梅罗感到困惑，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他们越是像人那样对待他，他逃出去的机会就会越大。他绞尽脑汁思考着从这里逃脱的方法。“要是你认为没有别的警察参与的话，那你就错了。“
“噢？“约翰扬了扬眉毛，等着罗梅罗继续说下去。
“这一次当然不是官方行动。但是，我的确有后援。我已经将我的计划告诉了我的警司。细节是这样的：如果每隔六个小时我不给他打电话的话，他就会知道我出事了。他会带上几个人来这里寻找我。“
“嘿，嘿，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很好呢？“
“因为，我现在并不好。看，我不知道这里都发生了什么，相信我，我根本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离开这里。“
谷仓里死一般地寂静。
“我犯了一个错误，“罗梅罗挣扎着站起身来，“我不会再犯第二次。我要离开。你们再也不会看到我。“他摇摇晃晃离开了那个墙角。
约翰仔细打量着他。
“在我看来，这一切都结束了。“罗梅罗又向门口移动了一步。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罗梅罗从他身旁走过。
“你说的电话还有警司什么的，都是假。“约翰说。
罗梅罗继续往前走着。“如果我不赶快给他打电话﹣-“
约翰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就会来这里找我。“
“那么，他们会在这里找到你。“
“这不符合我的意愿。“
“那么，我们会被指控犯绑架罪吗？“约翰摊开双手，“好吧。我们会告诉陪审团，我们只是想吓唬你一下，不要继续跟踪我们。我觉得他们判我们有罪的可能性极小。“
“你在说什么呀？不要再说了。“马克说。
“让我们看一看他的朋友究竟会不会来救他。“
噢，该死，罗梅罗想。他又向门口迈了一步。
约翰将罗梅罗那把手枪从腰间拽出来。
“不！“马克说道。
“马修，帮助马克一起将地板上的门掀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马克说，“发生在马修和卢克身上的那些事还不够吗？“
就像一个上满劲儿的发条被释放开一样，约翰嗖地一下转过身子马克擦着从嘴角流出的血，眼睛怒视着约翰。“我说了不算。你“这就对了。这里我最大。这就是规矩。你要是想当家，那就得
将马克打翻在地。“这里你说了算吗？“
“马克依然怒目而视。
“你想破坏规矩吗？“约翰问。
马克低下眼睛。“不。“
“那就帮助马修把地板上的门打开。“
罗梅罗的内心开始忐忑起来。整个过程中，约翰始终用枪指着他他看着马克和马修走到左侧远端的墙角，将一个装满粮食的大桶移开。然后，将地板上的一个门掀开，罗梅罗绝望地想，任何人一旦被关在面，而那个大桶又压在门上的话，那他绝不可能从里面逃出来。
“下去。“约翰说。
罗梅罗感觉天旋地转。他极力抑制住这种感觉，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了。
罗梅罗猛地朝门外跑去。
“马克！“
什么东西打在罗梅罗的腿上，将他绊倒在地，脸重重磕在地上。
绊倒罗梅罗的是马克扔出的一根棍子。
三兄弟死死按住他。罗梅罗眼冒金星，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挣扎一下，却无法从他们的手里挣脱出来。他们拖着他穿过满是尘土的掉了下去。地板，然后将他推到下面。要不是他及时抓住了梯子，那他肯定就直接掉下去了！
“你不想没有水喝吧。“约翰将水罐递了下去。
一股凉风从下面升起。罗梅罗看到头顶上那扇门被关上了，心里感到一阵恐惧，然后听到那个大桶重新被压在门上。
上帝帮帮我，他想。
然而，下面漆黑一团。他向下看了看，发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他惊恐地顺着梯子往下走，因为怀里抱着水罐，所以移动起来非常不便。下到底部之后，他发现一个很短的通道，他顺着通道走下去。强烈的霉味让他鼻孔不禁收缩了一下。亮光越来越大，那是一个四周用胶合板围起来的小房间，里面还有一把木椅和一张木桌。地板上铺的也是胶合板。亮光来自房顶上一个小电灯泡，灯泡被挂在房顶的一根横梁上。再往前走，他又看到了房间左侧放着一张小床，上面放着一个枕头和一条毛毯。右侧是一个便池。我会疯掉的，他想。
风变小了，因为地板上的那扇门已经被盖上，不过最远处那面墙的上端有一个通风口，风是从那里进来的。罗梅罗猜测，那个通风管肯定很长，出口处一定还有阻挡物，所以即使罗梅罗高声求救，也不会有人碰巧来这里并且碰巧听到。通风口提供足够的空气，自己不至于被闷死，罗梅罗想。
因为时间过长，房间里的墙壁和地板都已经褪色。但是，枕头和毯子应该是最近放进来的。罗梅罗将它们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虽然它们已经开始吸收了一些土地的气味，但还是能够闻到一股清新的洗衣剂味道。
他们兄弟几个绝不可能事先知道我要到这里来。他们等待的应该是另外某个人。
那会是谁呢？
罗梅罗闻到了其他的气味。他告诉自己那只是他的想象而已，然而，他禁不住还是感觉到墙壁上有一股令人恐怖的恶臭，似乎这里曾经囚禁过很多人。
恐惧让他感到口干舌燥，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然后将水罐放在桌上，眼睛盯着对面的一扇门，虽然只是一扇简陋的旧木门，但是却让他心生恐惧。他知道他不得不将它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可以逃生的出口，然而，他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门后可能有某种说不清的东西等着他。他命令自己的腿向前移动，但是它们却拒绝了。他告诉自己的右手去抓住那个门把手，它也拒绝执行命令。
急促的呼吸让头感到更加眩晕。所以，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让它恢复到正常频率。尽管下面很凉，但是汗水却从他的脸上滴下来。他的嘴比刚才更加干燥。他又喝了几口水。
打开门。
他的身子很不情愿地执行了命令，颤抖的双腿带着他朝那扇门走去。他战战兢兢伸出右手抓住门把手。他将那扇门推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开始他还认为那扇门是锁着的，但是，当他用力推时，它却慢慢打开了。在他的眼睛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之前，他的鼻子先闻到了一股泥土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恐怖地认为自己看到了尸体，身子几乎向后退去，内心发出一声尖叫，但是，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让他又斗胆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他看到的东西原来是一些鼓鼓囊囊的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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