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孤儿。”
这是程凡有意识以来,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句话。
那是从第一天以后,同时也存在于每个阳光明媚的放学下午。
程凡行走在小学生放学的乡间路上,看着眼前刚认识结团走在一起回家的新同学们。
这是他第一天去上学,他怀着许多美好的期待,幻想着如同电视里播放校园动漫的美好故事一般。
他想,他会不会也在学校里结交到朋友。
“我是个孤儿。”程凡对着汪蕊琪说着,又像是对着自己说着,满目失神。
画面里,早已分辨不出面容的同学,看着程凡伸手,闯进他们的交谈中,像是对着他们示好,寒暄问暖。
程凡幻想着,也许,聊多几天,大家就互相认识,就能当上朋友了。
“我叫程凡。”程凡转头对着圆桌上的人们说,像是朝着空荡的山谷呼喊着,深邃的沉默中回荡着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从谁开始,第一个拉着旁边伙伴的手,到后面开始互相推搡着,交头接耳着,讨论着,瞥眼着,最后互相手把手连着,朝前奔跑着。
“快走!我妈说,我们班有个孤儿,没爹没娘的,让我别和他玩,会倒霉的。”
“什么?那是谁?男的女的?”
“就他啊!就他穿的破破烂烂的!叫程凡的一男孩!”
“啊!!那不是他吗!鬼啊!”
“快跑!”
“跑啊”
“对了!我听我爸说!没爹没娘的小孩会没有屁眼儿!你是不是没有屁眼儿!”
“快走啊!你还回头干啥!小心待会你也变成孤儿!”
“啊!我不要变成孤儿!啊!那样我就没有旺爷牛奶喝了!”
“......”欲言又止的程凡错愕在原地,如同那个明媚的下午,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如同钨丝灯在黑暗里燃烧着他的脸庞,还有他的心。
“我是刘姨抚养大的,刘姨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程凡低头,看着适才呕吐在腿上的白色的动物油脂,双眼布满血丝,开始痛苦的回忆道。
那个下午,程凡略带像是失了魂地回到了他的家,不,是刘姨的家。
那是个车水马龙的高架桥下,杂草丛生中矗立的一个由废品扎堆堆砌而成的铁疙瘩板房。
对着高架桥的对面,板房背面的铁板上赫然写着一个巨大的“拆”字,那是程凡从小回家的信标,它像是海里漂流中那唯一发光的灯塔。
程凡越过高架桥,爬上了高架桥的围栏,左右探望着黑夜中远处是否有明亮的车灯,观察无车后,程凡熟练地跳下围栏,跑到对面的围栏上,转身翻了下去,这是最快到家的路。
踩着扎脚的杂草,程凡走到一片铁栅栏前,拉开一个交错被绑上破网,迎着夹缝,窜进了铁栅栏的里面,这里面便是他的家。铁栅栏算是他们家的铁门。
程凡回到家,看着板房门口新堆叠起来的啤酒瓶山,在门口悬挂的发黄的白炽灯的一闪一亮的照耀下,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手,朝着他招呼而来。
他不自觉地发出冷汗,他知道他进门就会出现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但是比起进门,不进门则会有更惨痛的结果。
程凡缓慢地拖动脚步,蹑手蹑脚地朝着板房门口探去。
“刘姨有个老公,但也不算是老公,算是姘头,因为那个男人从来没有给过她名分。”程凡长叹一口气,像是吐出了经年久远带有发霉味道的潮湿空气,“但是那个男人以一家之主自居。他常年酗酒,不务正业,心情好时便是殴打我娱乐,心情不好时,便是喝着酒,殴打着刘姨和对我用刑......”
南宫无双表情微怒,这些絮叨的废话并不是他想听的,对他来说,蝼蚁的生活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甚至连听到也觉得是浪费时间。
“但是刘姨很爱他,不明不白的对他死心塌地。在我略微懂事的时候,也曾和刘姨说过,离开那个男人。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刘姨一个不假思索的耳光。”
“刘姨嗔怒地辱骂着我,说我路边捡来的白眼狼,下次再敢说那个男人的一句坏话,就把我的舌头割下来。”
“刘姨只有那一次发那么大的火,在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多说那个男人一句坏话。但是我怨恨那个男人,我不恨刘姨。”
汪蕊琪双眼略微湿润,轻咬朱唇,眼里的粉芒不断波动,双眼看着程凡,不断地暗送秋波。
“因为我这条命是她给的。是她把我救了并且养那么大。”
程凡将头探出样板房的门缝,朝内看了看,屋内一片漆黑。程凡心想,也许那个男人喝大了,跑了出去。
他心里略微放松,警惕的心稍微放下,并将门打开,走进房内,脱手想要将双肩书包放置在临近门的床榻上。与其说是床榻,倒不如说一个由杂物和垃圾堆叠成的小床,那是程凡的床,但是在那个男人嘴里,被叫做狗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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