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见了我虽然有点尴尬,磨磨唧唧的嗫嚅着不知说着什么,但半夜三更能把我叫起来,让我去接电话,那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别忘了,青海的早春,可不像内地,根本谈不上春寒料峭,那依然是冰雪的世界,寒风刺骨,一点儿不逊于寒冷的冬夜。

“谁会给我来电话呀?而且是半夜三更?部队里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找我?干嘛?不让我复原了?”

突然的电话弄的我有点麻痹,再加上又是半夜三更,神经系统正是“倦怠”的时候?说实话,我都没怎么在意主任那尴尬的表情,只是嘴里“默默”的嘟囔着。

这倒好,两个“尴尬”的人,互相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又是在冻得哆嗦的夜晚,想想都够可笑。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两个“半夜游魂”那!

想归想,说归说,电话还是要接的。

“喂,谁?半夜三更的?”

“建铭?是你吗?我是姐夫!”

“姐夫?妈呀,你从哪里冒出来了?”

“什么冒出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这里呀?”

“那你怎么不找我?找我?我这都........”一向坚强得我,声音有点哽咽。

“我知道,我知道,”姐夫的声音有些嘶哑,明摆着有点内疚,“保密纪律你不知道吗?当了这么多年兵,又是在咱们这样的基地里,保密你不知道吗?”姐夫的声音有提高了,似乎“振振有词”。

“可,可你为什么我找我?”我更加理直气壮,

“可,可你为什么不找我?”他学我的话,还增加了疑问。

“你,你?”我气的有点想哭“我没找你?我去金银滩找了你好几趟,还去牧场那边眺望过你们那儿,可谁让我进去呀?问你的名字也是一问三不知!”

“你以为我是多大领导那?别说人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能告诉你吗?”

“他们?我们?唉!”我长叹一口气,知道在我们这里,保密是第一位的,虽然我们都是一个系统,统一归“国防科委”管辖,可系统里,谁敢瞎串游,瞎打听?那不是找死么?

似乎听到了我的长叹,姐夫安慰我“啥也别说了,我们在这个岗位上,严格的保密也执行了这么多年了,就谁也不要埋怨谁了,姜部长你不知道?就隔着两条街,他见过家里人么?更别说我们毕竟远隔着一百多公里那!”

“哦.....那,倒也是.....”我嗫嚅着,

他说的那人我知道,是最早参与研究核理论的科学家,工程办公室早就有流传,虽说不点名道姓,具体说是谁,但主任是从九所转来的,他是老清华毕业的,也是最早进入这个系统,又和那位领导同在BJ,同在一个研究所,他什么不知道?在办公室,早就“风言风语”的拿这个例子,教育我们这些革命的后辈了。

可能知道我情绪“有缓儿”,电话里也不能随便聊不是?听到我不在说话,他赶紧叮嘱我,“明天你去西宁办事处,我在那里等你,有要紧的话对你说!”

“好吧,我跟主任请个假,明天去找你!”撂下电话,跟主任请假,他二话没说,立刻就批准了,也难说,都这会儿了,我们这些即将转业的老兵是最牛的,何况他接的电话,半夜三更如果没有什么紧急事,谁会来电话?他是老革命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回到屋里,我再也睡不着了,天冷是一方面,这突然来的电话,让我确实有点蒙,姐夫没有联系已经很多年了,说实话,我们离的这么近,我都找不到他,更别说家里人了,这些年,谁知道他在哪儿?姐姐和他也顶多就是书信往来,他偶尔探家,连“两地分居”都不如。外甥女都那么大了,他见过几次呀?

没当兵之前,没到这个系统之前,心里着实为姐姐不值,可自从到了这个系统以后,对这种“两地分居”的现象,已经“司空见惯”办公室里十三个人,除去我们这俩大头兵,最起码有一半是过着这种“牛郎织女”的两地生活。就刚才说的那位,整整六年,明明夫妻二人都在BJ,都在一个街区,甚至只是隔着几条胡同,竟然,谁都见不到谁,过着“柳毅传书”的生活,说出去都没人信,可现实确实如此。

保密纪律就是这么严格的近乎“不近人情”可谁又不是如此那?

第一节

姐夫叫张青松,就像他的名字,人长的又高又瘦,入伍的时候是在空军地勤,一手修飞机的好手艺,在空军机场,没有人不知道他,就因为他技术过硬,所以,后来才提的干。

同期入伍的好多同志五年就转业回家了,有技术的都进了机场。那可是空军回来的,BJ好几个机场抢着要人,月薪高,待遇又好,上班有班车,住宿有宿舍,夜班有加班费,还有伙食补助,那可是人人羡慕的工作,唯独他,却消失了,最后一封信只是说自己调动工作了,具体调动的是啥工作,调动到了哪里,却只字不提,弄得姐姐一个劲儿的上火。

后来还是从回来的战友嘴里,才知道他是去了青海,跟他一起去的,还有空军的一个大队,一个高射炮团,姐姐嘴里埋怨,却听不到他的回音,只好跟我们叨叨,说实话,跟姐姐的感情好,他家里的活儿,我也是没少帮,甚至连带着她的婆婆家,也就是姐夫的老家,我都没少去。

记得那年姐夫家盖房,就因为他没在家,我们哥儿几个全去了,不为别的,是为了姐姐。他家的事,她不去怎么办?姐夫是长子,老人年纪大了,小叔子却还很小,过去说“老嫂比母”那真是一点儿不假,说句难听的话,他连姐姐的奶都吃过,姐姐对他家那真是一百一!

平时洗洗涮涮,喂猪喂鸡,工资挣的不多,还净往他们家里贴,老人年岁大了,容易生病,各种药她都备着,公公身体弱,只要有病,她随叫随到,不管是半夜三更还是暑天寒雪,当然,这也就苦了我们,记得当时交通还不甚发达,大多出行都要靠自行车,姐姐开始并不会骑自行车,都是我们带她去,但后来一个是我们要上学,再有她也怕耽误我们学习,硬生生的学会了骑自行车,那可是乡村的道路,又窄又黏,经常会陷到沟里头,大姐愣是一声不吭,从来不跟我们抱怨,也就是后来,我们发现她磕的“青一块紫一块”,才知道她糟的罪,嘴上不说,心里疼,又不敢过多的抱怨姐夫,只好偷偷的跟在她后面,保护她,后来被她发现了,好一通说我们。

那天盖房的时候,村里帮忙的来了不少,就连村书记都到了,他大声的对着人群说,“青松在部队,干的是保家卫国的大事,我们在家乡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同志们,你们想想,如果没有解放军在前线,我们哪能有现在的安定生活?”

“对对,您说的对,”

“这儿媳妇也好,看看,多孝顺?不但自己来,把她的弟弟妹妹都叫来了,我们是一个村的,不说是血肉相连,起码咱是邻居,我们不帮谁帮?咱们三天之内把房子盖起来,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有,咱们连轴转,就是夜里不休息,也得把房子盖起来,”

“对对,让大哥在部队踏踏实实的工作!”

在大家的努力下,房子终于盖起来了。那一天,我喝多了,晃晃悠悠的在房顶上走,我看到了姐姐的辛苦,也看到了姐夫一家的好人缘,其实我还不知道,此时的姐夫正坐在去往青海的火车上,随他们进入青藏高原的还有成千上万像他那样的解放军战士,也有像盛主任这样的科学家。

第二节

五十年代末的一天,几位佩戴着将军肩章的军人,出现在某省一个小小的村落,“他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第一陆军学校的校长,以及两位外国专家在实地考察。

三天前,一个电令,洪先锐校长被紧急招往BJ,坐在将军专列上,他的心里忐忑不安:“这次召见意味着什么?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吗?难道又要打仗?否则,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少将,来BJ做什么”?

带着紧张和焦虑,他被黑色“伏尔加”拉进了解放军大楼。

秘书给他端来了茶水,他知道,这是首长的习惯,BJ“张一元”的茉莉花茶,在志愿军专用的白色陶瓷缸里泛着清香,上面有几个红色大字十分明显夺目,“献给最可爱的人”。

“呵呵”,他微微一笑,心情放松了下来,这是作家魏巍写的长篇报道,“激战上甘岭”的红色题词。这让他想起了在朝鲜打仗的时候,“什么紧急事务还能超得过那个时候?”

端着茶缸,啜着微涩的茶水,洪校长陷入了沉思,“这次招自己进京肯定十分紧急?电话通知让立即撂下手里的所有事情紧急面见,而且,只让自己只身前往,连秘书都没让带,十万火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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