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这是一个料峭的春。

马蹄声如奔雷,在林间激荡。

少年人骑着一匹快马,停在了一处荒山。

无名从熟悉的方向看去,那处熟悉的建筑依旧伫立在那里,无名笑了,不是开心的笑,而是夹杂着复杂,夹杂着哀愁以及怒火。

一夹马腹,那马快速奔去。

天色将晚,好像每次无名要杀人的时候,都是这个时分。

来到城门处,看着那“蒙苏城”的牌匾高挂,无名笑了笑,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

此前自己是那般狼狈出逃,如今回来,也不过一年光景,可自己在这城里已无敌手,看那守城的护卫,也不过是引气境。

骑着马缓缓而行,进了城,那城门护卫连进城的油水也没敢捞。

无名斜视了那护卫一眼,这护卫倒是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做。

那护卫倒是想,只不过感受着无名身上隐隐传来的威压感,那护卫只是象征性的收了几文钱,便放了行,分毫刁难也没有。

“钱好用,实力也好用,当真是有了这两样东西,别人才会尊敬你。”

无名面具下的嘴角勾了勾,嘲讽一般的说道。

马儿在这蒙苏城缓缓行进,这是无名第一次好好的看这座城池,那与屠夫争吵几文价钱的妇人,那脸上透着讥讽的与其他人说笑的店小二,还有那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一切让无名觉得既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自己当真在这城里生活了快十二年?无名的思绪恍惚,自己都不禁质疑起了自己。说实话这十二年无名极少来城中,即便是来了,也是匆匆忙忙替陈家买些必要物件,哪有什么闲情雅致看这众生百相。

记忆中的路线逐渐与眼前重合,当年来时的路,就是现在行的这一条,只不过那一年无名被抱着,是两个人来的,除了两个人,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年,无名骑着马,有一个人,有一柄刀,还有一匹马。

来往的行人依旧带着异样的神色,只不过这次带上了恐惧。

这边陲小城平日哪有什么陌生人来,更别说一个戴着面具,腰间悬着刀的陌生男子。

往陈家去的,就这一条路,无名下了马,拍了拍马的屁股,那马就自顾自的带着行囊跑去了客栈。

无名一步一步的走着,脚步有些沉重,好似踩在了积雪上,随后脚步愈快,仿佛积雪消融了,最后如同一只轻快的猎豹。

到了。

陈家大门敞开着,那门上的兽首依旧狰狞,两个看门的护卫拦住了无名。

“站住,什么人!”

回答二人的是一柄刀,只是寒光一闪,两个脑袋就掉了下来,他们甚至没有看到无名拔刀。

无名本是习惯缓缓拔刀,刀身上可以映出自己,让无名更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此刻无名却毫不犹豫的出了鞘,看都没看一眼二人的死状。

越过二人,走进了这个庭院,算算时间,是晚饭的时间,无名没有忘记陈家的习惯,毕竟自己做了这些活计快要十二年,怎么可能忘记。

自己的那把大火并没有让陈家伤筋动骨,无名看着比往日更甚的豪华建筑,握刀的手更紧了紧。

走进大院,那陈家的主人家正在吃饭,见无名手拿着刀,刀上滴血,坐在主位的人不禁慌了神,却又马上做出了一副大气模样。

“不知是哪来的大侠大驾我陈家,鄙人倒是有失远迎!还请大侠上座!”

没等无名开口,那陈许念便把无名往主位上迎,还叫骂着下人。

“还不给大侠搬个椅子!”

无名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因为恐惧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这个可以称作是无名父亲的男人,就这般对着无名献殷勤,无名突然感觉人和狗也没什么区别,见了主人就摇摇尾巴献谄媚,有了主人家对着外人就耍耍威风。

也不对,狗至少忠诚,人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无名就停住了脚步。

左手缓缓移至脸上的面具,一把揭下。

看着这副熟悉的面孔,饭桌上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那一双雪白的眸子,陈家人可太熟悉了,这双眸子的主人,他们也太熟悉了。

“怎么会是你!”

陈华猛然站起了身,正是这陈家大少。

无名冷笑了两声。

“怎么不能是我。”

陈许念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手指着无名神情激动。

“来人,快来人!去请罗客卿!”

几个下人动了身,无名没有阻拦,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了主位,拿起陈许念的酒杯。

“继续吃喝啊,怎么不吃了!”

一把把酒杯砸在地上,华美的酒杯摔成了个粉碎。

无名身上厚重若成实质的杀意压的众人都喘不了大气。

陈许念想不明白,仅是一年之隔,这无名怎么就有了这般本领。

陈华忽而狞笑。

“一年前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无名轻轻点头,一双白眸倒像那猎豹,紧紧盯着陈华,让陈华呼吸有些阻塞,不过那陈华倒还是强撑着,一副硬气模样。

“那些老家伙,全被我下令杀了。”

看着陈华骄傲的神情,无名心中有些困惑,人到底是怎么蠢笨到这个地步的。

见无名没有反应,陈华更大胆了些。

“你要是知错,现在跪下来,给我们陈家人磕几个响头,倒还能饶你一条贱命,不然等罗客卿来了,你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许念心知这儿子是保不住了,只能叹了口气。

无名心中压抑着无尽的怒火,此时冲着陈华笑了笑,森冷的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不错,今日是要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不过,不会是我。”

“不会是你?难道还会是我?哈哈哈哈!”

陈华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然而周围的人没有一个附和的,而是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陈华。

陈华这才反应了过来些。

“你们怎么不笑,怕他作甚,一个妓女生的杂种!就是真有什么本事,又能有多大!”

陈华若是能再想的深一些,比如无名是怎么进来这陈家的,是怎么敢走到陈家人面前的,陈华可能就不会这般儿戏的死去,只不过陈华再没有机会了。

寒光一闪,陈华的脖子上便现出了条血线,随后整个脑袋掉了下来。

陈家,蒙苏城最大的世家。

陈华,陈家的大少爷。

就这般轻易的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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