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抚掌大笑,震得案上汝窑天青釉梅瓶微微作响:“到底是毛先生!传旨:新设陕西兵仗局规制参照宫内,一应工匠俱录军籍,造办处就设在.....秦王宅子多,买些来。”他起身踱步,腰间玉佩撞在一起叮咚成韵,”张仑明日拟个章程,报威武大将军。”
众臣闻言皆惊。一方面秦王府乃太祖钦赐藩邸,如今说要买一些,改作工坊,不啻将宗室颜面掷于地,更何况,你说买,亲王敢卖吗?二来,你这又是分明越过内阁,直接颁发军令,同时绕过兵部直接掌控军器。
朱厚照的想法很简单:你们不同意,我就用中旨。
“陛下...”王宪还要再谏,忽见小太监捧着描金食盒进殿。揭开盖子,竟是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泡馍,膻香顿时弥漫屋内。朱厚照执银箸挑起片油花:“听说陕西道的泡馍要配着糖蒜才够味?”他咬了口蒜瓣,辣得眯起眼,“就像这军器制造,总得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
王琼盯着食盒上“尚膳监”的烫金小字,脑子也转过来了,如今想来,陛下敲打了他,让他今日不敢发声,毛纪、王宪等人虽然不大乐意,但是有这么个英国公和司礼监掌印,这些人再不乐意,也没办法,而且皇帝还有后手。他整了整绯袍上的仙鹤补子,咽回喉间叹息。
今日夏言和乔宇也不作声,也不知道二人打了什么算盘!
日头正盛时,除却乔宇外,众臣退出乾清宫。秦金故意落后半步,见王宪在汉白玉台阶上踉跄,忙伸手搀扶。触手只觉王宪官袍下竟在深秋汗湿重衣。
暖阁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香篆,朱红雕花槛窗外飘着细雪。天子端坐蟠龙榻上,案头堆着青玉笔山并几摞奏折,乔宇垂手立在猩红毡毯上。
朱厚照以手抚弄着和田玉扳指,眼风扫过老臣鬓角,心中却是在细数乔宇的履历。
天顺六年生人,金吾卫籍,十六岁考中了举人和杨一清交往,二十岁便考中了进士,跟着李东阳游学。
正德三年任光禄寺卿 ,在任上有些作为,官声很棒。
正德四年九月,升任户部右侍郎。
正德五年二月,乔宇又升任户部左侍郎。
之后就去了南京了,正德六年南京户部尚书,正德十年五月,乔宇改任南京兵部尚书。
南京不同北京,这等于是冷板凳坐了十一二年。
朱厚照于是笑道:“朕正德十五年南巡,曾听闻你空闲时就在江南的山水间游玩,南方士子以得到你的诗文为为荣,那时何等快活,精神荣发,如同那二三十岁的壮年人,怎的今儿掀帘子进来,倒像是大相国寺的雪浪梅,连青丝都染作松烟墨了?”
乔宇忙躬身道:“臣惶恐。自正德三年蒙圣恩简拔,忝列高位,又蒙陛下圣恩,而入阁办事,劳陛下挂念,臣心生惭愧。”
朱厚照执起玉虎把玩道:“朕倒记得你在南京时,御前奏对侃侃而谈,今日御前议事,怎么不见你说话。”
乔宇袖中手指微蜷,面上仍恭谨道:“回陛下,臣毕竟离开京师一十三载,很多事只从邸报上了解一些,所以不知道,不明白的事,臣先看着,等熟悉了进言。”
朱厚照闻言颔首道:“如此甚好,国家正多事之秋,卿虽六十,正是好时候,当替朕分担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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