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大嫂这么大年纪，做事都要讲良心，你怎么了？”
“我，我就是想挣那两百元钱。”小河南哭着说出谜团。
“什么？”穆峰还是没有搞明白。
“我当中介，没有底薪，只有提成。你退房，我就拿不到钱。”小河南哭述。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们拿不到钱，就故意刁难你们租户。多数客户让我们请人打扫。其实，就是我自己来打扫。就挣那两百元钱。”小河南说了秘密。
“你自己来打扫？”
“我给客户说请人，其实是请我自己。看嘛，扫把，拖布，都在那过道上藏着的。”小河南指了指楼道下。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给你钱，你来干呀。”穆峰不明白小河南的逻辑。
“我不好意思说，挺丢人的，扫地挣钱。”小河南说了老实话。穆峰看他穿西装、打领带、戴胸牌，皮鞋也擦得亮闪闪的。问：“穿了西装。丢不起扫地、擦马桶这个脸？”
小河南不说话，签了押金单上的字。又用讨好的语气解释了一句：“全京城干中介的，都这样。”又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发现是假军人，假新房的呢？”
穆峰这才觉得获得了完全的胜利。得意的不说话。
“小河南，你一个月挣得到几单？”穆峰调侃小河南，故意没有用“骗”这个字。他想看看这小屁孩值不值得拉一把，长歪了的禾苗需要校正。想劝说：“你在这家骗人中介继续干，迟早也会成骗子。你还小，换个行当。”
小河南老实回忆。说：“说不准。老板开了好几家铺面，我们就东飘西荡的挣钱。有时一单都够我半个月房租。”
“真的？”
“上次，这套房是个才毕业的女学生租的。人漂亮，大方。我说公司规定三百元，她没还价。”少有人和他聊天，小河南信口说开了。
“那你又赚了三百元喽。”穆峰渐渐打消了帮助的念头。
“是五百元。我故意说，她把墙壁弄脏了，要她赔钱。她又给了我两百元。”
“女学生比我还傻。”
“她来退押金，她根本没发现假军人、假新房。吵了一架，也没有退到钱。你是第一个，厉害。”小河南不再有骗子同伙的羞愧，说起话来轻松而得意。
“骗我没成功，恨我吧。不像那个傻瓜女学生，当了凯子，还要谢谢你。”穆峰不想再对他客气了。责骂的说道：“小河南，你小小年纪，好不容易从农村到了京城，穿了西装，来干嘛来了，来学骗人来了？”
被责骂的小河南一楞，不说话，低头又用脚去踢墙根。半响，憋出一句话来：“俺没骗。俺爹到京城来打工，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一年的工钱被骗得精光。”
小河南抬起头，冒出怨恨的目光。说：“俺要报仇！俺要为爹报仇！”
穆博士楞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前“唰”一把撕下床头上那个大大的“喜”字。
第八章
初秋的教师节。老师家属院里，总会有几匹像黑骏马般的小车停在树荫下。屁股向外，车头朝里，像埋头在草丛里吃草，翘着高高的尾巴，后备箱里装的花花绿绿的礼盒，这是来看望老师的。多属有出息的学生。
坐在办公室里，城管局的副局长李文金，手里举着自己的高中毕业合影照片在端详。门边，按他的吩咐，已经备好了一个水果花篮和一束鲜花。花篮上的标签放在桌上，等候他下笔填上恩师的名字。李副局长正春风得意，以他的年龄提任副局长实属少见，可谓年少得志。李局长做了领导后，悟通了一个字：德。从小学生起我们的教育是做人要讲品德，但没有教，做官要讲什么德？悟通了的李局长，把“德”字前面加了一扇门，叫门面上的德。而上门去看望老师是其最能表现出“门面上的德”。这形式感在教师节是最适宜表演的舞台。
登门看望老师是有讲究的。去小初中看望启蒙老师，大都是奥运冠军或杂艺奇才，是打小练童子功需要培养的。探望大学老师，多是国家领导人或知名企业家，领导人登门是关爱教育，大老板上门是捐钱赞助的。自己是个政府官吏，半大不小，去看望高中老师最为适宜，既不会显得没文化，又不需要红着脸去捐款。
李文金目光扫过自己的高中毕业合影，落在老师们的身上。他认为自己有出息和这些老师的教诲没多大关系，做官的奥秘是课堂上教不出来的，如果可以教，老师们个个都自己去做官了。一时，想不出自己应该去看望哪位老师？中国人历来讲究尊师重教，有了出息，就更要讲“师出名门，薪火相传”。探望老师，做了官的学生会被戴上一顶“不忘师恩，做人厚道”的高帽子。老师的门第，代表着你的门楣高低；老师的脸面，代表着你的面子大小；老师的学问，当然也代表着你的学问深厚。李局长的政府公文写得好，全局都知道，市里也小有名气，自己以此为傲，当然这也是做官的奥秘之一。
李局长用笔扫过毕业合影，在教语文的周黎明老师的脑袋瓜上画了圈，选中他来做自己的恩师。拿定主意，定下人选。在大红底丝绸飘带上写下：祝愿尊敬的周黎明老师教师节快乐！学生：李文金。
教师节这天。周黎明老师一般都会坐在家里等候，偶尔会有学生上门来看望自己，虽然退休后少了许多，但这一天，总会有所期待。踱步到阳台上，拨弄下花草。门对面钱老师窗里传来学生与老师爽朗的笑声和喧闹声，有几个补数学的学生来探望。这声音已经刺激他有些年头了。
至高考按分数线录取开始，学生和家长都是奔着分数来学东西，兴趣、爱好、天赋统统都丢到一边。数学补课是可以立杆见影的上分数，英语补课也能如此。独独语文要想学好，拿高分，则要常年累月的积累，不是三五日功夫可以见效的。试卷上同样的分，数学英语也许短时间补课就能拿到，而语文阅读了三尺高的书也未必。
“学好语文很重要，至少写情书用得上。”教语文的周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家长学生来补课，甚至降低了收费，但没用。
一位家长说：“考不上大学，情书写得再好，有屁用。考上了，女孩倒过来，给我儿子写情书。”
高考分数逼着学生们都去敲对面钱家的门。常有糊涂蛋学生敲错了门，迎门就喊“钱老师好，我们补课来了。”搞得周老师黑脸怒斥：“我不姓钱！”指一指对面的门，“哐当”一声重重的关上自家大门。气恼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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