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百年清誉容不下一个弑君篡位的逆贼,比起认回皇帝儿子,谢之桓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头顶上有顶绿帽子。
既皇帝愿意背负篡位骂名,就让他背着吧。
没有人告诉谢檀他的身世,那他谢之桓为何要说?
难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嘉娘嫁给他时就与先帝暗通款曲?
难道就要让所有人都嘲笑他给别人养儿子!?
谢檀是嘉娘留给他的耻辱,他不能让天下人都耻笑他!
他的嘉娘啊,活着是他的人,死了也得是他的鬼!
谢老爷深深吸了口气,整理了衣衫,向流风院走去。
*
待圣驾来到流风院时,病弱的青年依然侧卧在院子中的胡榻上,竹几上的酒盏倒了,香炉里的香还燃着。
酒香花香四溢。
谢云霁今日身着原色细麻禅衣,脸色依然是病态的苍白,眼眸微阖,长睫落下一片阴影,与眼下的淡青色融为一体,看起来更加枯槁。
他伸出修长的手,挡着从海棠枝干缝隙中射下的阳光。
方才大公子拿着湖笔敲击香炉击节,悠然吟唱着古曲,一旁伺候的墨兰静静听着,一时沉浸了进去。
这会儿院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墨兰如惊醒般跪了下来,提醒道:“公子,公子,门外……”
谢云霁依然懒倦得靠在胡榻上,点点头,示意墨兰退下。
“臣,重伤未愈,恕不能接驾。”
谢檀漆黑的眸子掠过一抹森然的杀意,但仅是一瞬,便压了下去。
他最是知道谢云霁是何等人,如此这般,无非是要激怒他,逼得他在谢府动手,将世家与皇权的矛盾彻底激化。
“谢卿等朕已久了吧。”谢檀道,而后摆摆手,示意护卫在院外等待。
谢云霁坐起身来,道:“陛下何出此言?”
谢檀冷冷道:“挑起矛盾,不向来是谢卿你所擅长的?”
谢云霁不置可否,只道:“既然回家来了,就别这么见外。来看看你嫂嫂曾住过的地方。”
“嫂嫂”这两个字,令谢檀的怒火更甚,他抬眼,仔细打量这个病弱的男人。
他没了多年前那种灼人的风华,脸上的那层总是微笑的假面也碎掉了,可既如此单薄苍白,看起来反倒更令人心疼了。
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这皮囊之下,是一条毒蛇,冷血、虚伪、狡诈,在暗中会给人致命一击。
从和宋旎欢重逢以来,他都为她对谢云霁坦诚的爱意而嫉妒,为自己当初的错过而懊悔。
如今,这些感觉都没了。
这样的人,她若看透,不会是她爱的。
谢云霁也看着谢檀。
那头白发,还是拜他所赐。
他唇角浮起凉薄的笑意,是何时让谢檀钻了空子翻了身呢。
哦,是宋旎欢对他的爱,让他暂且忘却了仇恨,放松了警惕。
可她又弃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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