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嬷嬷见她面色凝重,出言宽慰道:“倒也不必畏首畏尾,平日里该如何便如何。”
夏里微微颔首,声音温和道:“多谢阿嬷提点,您在这府里待了大半辈子,就没想过离开吗?”
谢嬷嬷眼神有些迷茫,她看着夏里道:
“离开国公府我又能去哪?我同你这般大的时候便跟在主子身旁伺候了,她一个细微的表情我便知道她想做什么,我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伺候她……”
夏里心中有些酸涩,直言道:“阿嬷,你该为自己活了,这几十年伺候老太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至于走不动道了,还得留在老太太身边吧?”
谢嬷嬷苦笑道:“哪能啊,无用之人主子还留着做甚?”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谢嬷嬷淡定道:“你不必来游说我,直说你的打算便是。”
夏里从未对旁人说过她的打算,但对阿嬷说了也无妨。
“阿嬷,我没有旁的野心,只想脱了这奴籍,带您出府过普通人的日子。”
谢嬷嬷眉心微拧,“你以为平民百姓生活就安稳了吗?你我都是女眷,出去无人庇护依旧过不安生,除非你找个有能耐的夫婿……”
夏里下意识否决这提议,她想活的自由,并不是想给自己戴上另外一副枷锁,但阿嬷的观念根深蒂固,她不必急于反驳。
夏里眉眼带笑,声音轻快道:“若是我攒够了银钱,又能脱籍出府,您愿意跟我走吗?”
谢嬷嬷沉思片刻,冷静道:“你想脱奴籍得老太太点头答应,只有同她讨恩典才有可能放出府。”
夏里也如此想,毕竟府里不缺她那点赎身银,她用公筷替阿嬷布菜,低声道:
“我也是这般打算的,得先得老太太重用,讨她老人家欢心,我是怎么着都要出府过活的,绝不能让后代子孙成家生子,世代为奴。”
谢嬷嬷打从第一眼见夏里,便知她是个心气高的,这样有志气总比当主子爷小老婆好。
“这条路看似简单,却也不是那般好走的,府里能干丫头不胜枚举,留在老太太身边,还有被随手赏人的风险,你得有本事让老太太离不得你。”
夏里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她豁达道:“事在人为,若老天爷真有别的安排,我也只能认命。”
谢嬷嬷微微颔首,“不管怎么着总还有我看着,只要你不主动惹事,出不了太大岔子。”
谢嬷嬷在乐寿堂经营多年,这点子底气还是有的。
夏里离开谢嬷嬷那屋时,天已经黑透,吴婆子之死还没个定论,老太太心里自有成算,迟早会处理明白。
夏里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只要不是她引起的且不会牵涉到她,她也就不会过于上心。
等她踏着月色回屋,只见香薷和麦冬正在练字,香薷头都未抬,朗声道:“夏里你快来瞧瞧我这两个字写的如何。”
夏里面带微笑走了过去,她先弯腰去瞧写好的字,认真道:“这一撇莫要太用力,字迹再端正些更好。”
麦冬搁下毛笔,轻轻往纸上吹了吹,得意道:“我先写好了哦,夏里,快来看看我的。”
夏里接过她递来的字,瞧着上面几个黑点,哭笑不得道:
“你这是写字还是画符?横平竖直没有一笔像样的,就图个快。”
麦冬宝贝似的将纸拿过来,撅着嘴道:
“那咋了,旁人能看出我写的是什么不就成了,又不影响我表达,你们就是太喜欢为难自己。”
香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朝夏里道:“你别搭理她,她就这副德行,谢嬷嬷那里无事了吧?害死吴婆子的凶手抓到了吗?”
夏里轻笑道:“阿嬷今日累狠了,方才我陪她一起用了晚食,伺候她洗漱躺下歇着了,凶手不知是谁,这事儿自有老太太与大太太管,用不着咱们操心。”
香薷点点头,“大太太主持中馈这么些年,定能查个清楚。”
夏里记得今晚不是汪家姐妹俩当值,随口道:“蔓青她们怎么没回来?”
香薷好笑道:“她俩大抵是吓狠了,晚上家去睡了,左右离得近,明儿早点来也是一样。”
夏里比她俩多二十几年的阅历,看到吴婆子那模样都瘆得慌,她们害怕也在情理之中,等香薷练好字,夏里又新教了几个生字让她们记牢,然后才熄灯就寝。
夜里夏里睡得无比踏实,她心里没了负罪感,整个人都轻松很多,晨起多赖了会儿床,吃过朝食才去庭院浇花,吴婆子死的那口井已经被填起来了,想必老太太觉得膈应。
骄阳似火,花儿也开的热烈,夏里琢磨着用绣线做些绒花发饰戴,她头上光溜溜的,并无头饰点缀,戴些秀气小巧的绒花,应是不打眼。
她正琢磨花样子,忽听得身后有人唤她,谢嬷嬷站在台阶上朝她招手,夏里表情微敛,忙小跑过去,正色道:“阿嬷,可是有事吩咐?”
谢嬷嬷微微颔首,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道:
“大太太带着大姑娘来请罪,老太太吩咐让二太太过来回话,你赶快去跑个腿儿。”
夏里应声道:“我这便去,阿嬷放心。”
三等丫头跑腿传话乃是常事,府中各院大致方位她都清楚,二房的春山居就在乐寿堂东侧,步行一刻钟便到,夏里怕耽误正事儿,一路小跑过去。
到了春山居门口,夏里先将气喘匀,而后挺直脊背对着门仆道:“奴婢乃乐寿堂丫鬟,奉老太太命传二太太过去回话。”
那婆子不敢耽搁,示意夏里稍候,她转身进院里传话,等了片刻功夫婆子方才出来,她朝夏里客气道:“姑娘请进,我们太太有几句话要问。”
夏里早有心理准备,她不紧不慢跟着婆子进去,甫一入内便见窗下的紫檀石榴纹罗汉床上,二太太身着芙蓉梅花纹纱罗半臂,姿态放松的坐着。
夏里低眉敛目,规规矩矩福身行礼,二太太罗氏先是仔细打量她两眼,声音软绵道:
“瞧着倒是眼生,你是乐寿堂哪个丫头?”
夏里恭敬道:“回二太太话,婢子夏里,是谢嬷嬷前不久采买回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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