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葭葭拜师后,基本每天都是跟着林诺平学习。林诺平从早上开始到医馆就带着尹葭葭,在百子柜识别和整理药材,随后又一起跟着林公一起看诊,尹葭葭一旁学习记录,林诺平在旁边记录病症。偶尔林公会问林诺平几句诊治的药方,林诺平都能应答自如。晚上,林诺平还会特意给尹葭葭解答一些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等医书的疑惑,还会教尹葭葭先学习哪些医书,怎么慢慢地研读医书。毕竟林诺平从小就学医,他的医术知识已经足以教导尹葭葭,林公看林诺平教得颇为有序,倒也是放心下来。

尹葭葭一开始倒也是挺吃力的,毕竟从来没有学习过中医,而且医书都是古文,多少有点晦涩难懂。但是对于尹葭葭来说,越难的事,她越有干劲,每天除了在医馆跟着林诺平识别药材,跟着林公看诊,晚上找林诺平解释医书外,自己回房后还继续研读医书。李嬷嬷和青桃都害怕尹葭葭身子会受不了,劝她要注意身体。李葭葭当然也知道,医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学好的,所以每日都坚持早起锻炼身体,更是没有放弃她的九节鞭和射箭,日日早起练习。她想着必须保持健康的体魄,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样才能更好地学习医术。

林诺平一开始完全想不到尹葭葭这样一个侍郎之女,本应当是娇滴滴,养尊处优的,但是竟然这么能吃苦。每日不仅能跟着他学习医术,整理药材,骑马射御之术竟然也这么了得,与一般的士族女子完全不一样。甚至后来,每月上山采药,尹葭葭跟着他都不曾有任何怨言,反而对每种药材都十分好奇,甚至备着纸将各种药材名和功效记下,将采集的药材都做成标本。林诺平十分好奇尹葭葭的各种奇思妙想,觉得她十分有趣又爽朗。

尹葭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跟着师傅林公和师兄林诺平学习医术,每年还会抽几天时间与李嬷嬷、青桃回马场看看张叔、王叔、吴叔他们,每次张叔、王叔、吴叔都高兴不已,争相说要考考尹葭葭的武艺、射箭、骑马有没有退步,要指导指导尹葭葭。

就这样尹葭葭在医馆学习了差不多四年的时间,终于能像师兄诺平一样在林公看诊时,回答林公的问题,甚至给出诊断和药方,有时尹葭葭还会提出一些特别的治疗方法和在林父看来甚至有点不可思议的想法,但是往往又是有效是,令林父觉得尹葭葭确实有天赋。而林诺平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自己出诊,为病人开方诊治。

尹葭葭今日由于病人急症,耽误了晚膳,刚从医馆回来。而李嬷嬷都会备着可口的夜宵,等着尹葭葭。

此时,李嬷嬷端上清淡的红豆粥和烧饼,尹葭葭正准备大快朵颐,李嬷嬷开口道:“娘子,今日收到郎主来信,问娘子身体可好,娘子还有不足三月就到及笄之年,郎主让娘子及笄后要尽快确认归期。”

尹葭葭其实心里一直都在默默计算着自己及笄的时间,想当初由于道士的迷信之言,她被赶出尹府,后面又趁着这个迷信,她才能来到林府学医。尹葭葭甚至一度希望,她名义上的这个父亲能就这样把她忘记,这样她就可以跟着师傅和师兄学医,直到有一日自己可以像师兄一样独当一面,然后带着李嬷嬷和青桃周游世界,医治病人。但是,这个看重名利与权利的父亲,怎么可能忘记尹葭葭这样一位嫡女呢,女子到了及笄之年都要进行婚配,尹葭葭又是谢大将军的孙女,正是士族联姻的一把利器,尹侍郎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李嬷嬷和尹葭葭心里都很清楚尹侍郎心里的盘算,但是无奈想不出什么好对策,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在这个朝代,风气算是比较开放的,自由婚配、和离后再婚也是常有之事,但是尹侍郎绝对不可能任由尹葭葭选择自己的婚姻。

尹葭葭一边喝着红豆粥,一边安慰地说道:“嬷嬷,莫要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二日,是尹葭葭与林诺平每月上山采药的日子,所以两人早早吃完早饭,就已经背起药篓上山采药去了。尹葭葭和林诺平采药时,为了方便都是着男装,两人就像采药人一般,背着药篓互相说着话走在山上。

林诺平一边走着山路,一边说:“听青桃说,尹侍郎派人送信来让你归府?”

“是,没想到时间这么快,转眼就四年了。”尹葭葭感叹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想回去吗?”林诺平语气中略带紧张。

“我当然是希望可以跟着师傅和师兄你继续学医啊,但是我是女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如果你想留下来,我可以请阿父出面写信给尹侍郎,尹侍郎说不定看在我阿父的面子会让你继续留下来的。或者……”

“师兄,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不会让任何人阻碍他仕途的。”尹葭葭打断了林诺平的话。

经过这四年的相处,尹葭葭早已把师傅和师兄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所以她在尹府的处境,尹侍郎的为人,甚至她为什么会离开尹府,林诺平也大概了解。林诺平也清楚地知道,一旦尹葭葭回尹府了,他就再无见尹葭葭的可能性了。林诺平想起这四年与尹葭葭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教她认识药材,一起学习医术,一起采药,一起治病救人。后来,尹葭葭又反过来教他射箭,骑马。林诺平对尹葭葭的感情早已不是简单的师兄妹情了,但是碍于尹葭葭似乎一心只扑在了医术上,对于男女情爱之事似乎并没有任何想法。所以林诺平一直觉得是尹葭葭年纪还小,不懂男女情事,等她慢慢长大会明白自己的。然而没想到四年都过去了,尹葭葭已经到了及笄之年了,也没有明白到林诺平对她的感情。现在尹葭葭及笄后就要回尹府了,林诺平自然紧张不已。

“你不用担心,你留下来,阿父和我都会保护你的。我阿父在魏兴郡也是有一定名望的,你父亲权利再大也不能奈何我们。”林诺平说道。

“其实想想,我也应该回去了,李嬷嬷年纪也大了,腿脚也不大利索了,她的家人都在洛阳,我陪着嬷嬷回洛阳也是好事。”尹葭葭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又不全是,李嬷嬷年纪大,腿脚不利索,家人在洛阳是真的,但是李嬷嬷其实回不回洛阳,对于李嬷嬷来说并不重要。李嬷嬷父母为了家中儿子成亲,在李嬷嬷小小年纪时就把她卖到沈家当奴婢,安排服侍老夫人再到尹葭葭的母亲,后来又到尹葭葭。李嬷嬷自己一直都没有成亲,没有孩子,早已把尹葭葭当自己亲孙女一样,李嬷嬷只要跟在尹葭葭的身边就十分安心。而李嬷嬷在洛阳的亲人虽然是她的亲哥哥和侄子侄女,但是一年也就见那几次,其实也无过多的感情。尹葭葭其实是害怕师傅和师兄为了保护自己,让自己留在林府,这样会引起尹炆对林府的不满,给林家招来祸患。林家虽然在魏兴郡算是名门士族,但是毕竟没有官位在身,而这几年尹炆在官场上颇顺风顺水的,现在如果再来一门女儿的亲事就能再把自己的仕途往前再推一推,尹炆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尹葭葭想着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给林家带来任何伤害。

“李嬷嬷确实年纪大了,这两年腿脚的病痛一直无法痊愈,也是应该回洛阳与家人享天年了。”林诺平知道李嬷嬷在尹葭葭心里十分重要,所以不曾有疑。“但是,你也可以……”,林诺平话还没说完。

“师兄,你看,前面有好多独摇草,正好挖一些回去给嬷嬷制药。”说着,尹葭葭就拿起锄头走过去挖药草了。尹葭葭心里一面想着不能给林家带来祸患,一面拿着锄头挖山坡上的药草。林诺平被尹葭葭打断,一时间没有勇气再开口,就跟着走过去。突然,尹葭葭没有留意山坡上的泥土松软,一边蹲着挖草药,一边移动时,脚一滑,身体往后倒就要往山坡下掉下。还好尹葭葭眼疾手快,紧紧抓住了旁边的蔓藤,眼看蔓藤快要支撑不住尹葭葭时,林诺平赶紧奔了上去,单脚跪在地上,一手紧抓着尹葭葭的手,而一手死死抱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以支撑两人不掉下去。

林诺平知道尹葭葭随身都会带着九节鞭,于是他跟尹葭葭说:“你快拿九节鞭捆住我们两个的手,快!”林诺平虽然已经死死地抓着尹葭葭的手,但是他很害怕万一。尹葭葭也没有犹豫和拖拖拉拉,一只手赶紧从身上掏出九节鞭,然后将自己的一只手和林诺平的手缠紧了。紧接着林诺平说:“你千万别松手,我现在拉你上来。”尹葭葭干脆地回答到:“好。”虽然林诺平不习武,好在他身体健朗,常年爬山采药,身手也算敏捷,稍微用力,尹葭葭就被他拉上来了。只是林诺平拉尹葭葭上来后,手还紧紧抓着尹葭葭,完全忘记放开了,先是浑身上下看了一下尹葭葭,然后急切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有没有哪里痛?”尹葭葭一开始被拉上来时还不觉察,突然被问,放松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林诺平抓得生疼,于是说:“师兄,我没事,就是手被你抓痛了。”林诺平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尹葭葭,于是赶紧松开,一松开尹葭葭就哎呀一声。林诺平的手和尹葭葭的手因为被九节鞭缠住,一松开手他们反而被九节鞭锋利的棱角给划到了,于是林诺平又迫不得已握着尹葭葭的手。尹葭葭看着林诺平不好意思的样子,笑了笑,“师兄,你先别动,我把九节鞭解开。”

尹葭葭另外一只手仔细地拆开了两人手上的九节鞭,她看到师兄的手因为救自己而被碎石划伤的痕迹,心里十分抱歉,“都是我太大意了,忘了师傅和你平常的嘱咐,采药需留意身边环境,勿大意以身涉险。”林诺平看到尹葭葭看着自己的手,于是开解道:“没事,平常我们采药也经常受伤,这点小伤没事的。但是你确实以后要留意,遇到再珍贵的药材也不能随意采摘,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尹葭葭点点头,“师兄,我们赶紧回林府吧,我身上没有带药膏,回去给你涂点药膏。”

“好”,林诺平看到尹葭葭头上有几根枯草,“稍等,你头上有叶子,我帮你取下来。”随手就帮尹葭葭拿掉叶子,然后笑了笑说:“走吧。”

尹葭葭和林诺平一起往回走时,留意道林诺平走路的姿势似乎有点不自然,然后又看了看林诺平的双腿,发现他有一只脚抬起时有点奇怪,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裤子上似乎有血迹。

于是马上问道:“师兄,你脚受伤了吗?我帮你检查一下。”

“没事,就是刚刚可能磕到了膝盖而已,没事的。”

“你还是坐下来,让我检查一下吧,万一严重怎么办?”

林诺平虽然身为医士,自然也知道医士帮病人检查身体没有什么,但是毕竟自己是男子,尹葭葭是女子,这样挽起裤子让其检查,自己又如何能自然处之。

“没事的,我是医士,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有一句话叫能医不自医。”

“我可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反正就有这样的话,你快坐下给我检查,要不我下次不带你采药了。”

“你还不带我采药,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

林诺平坳不过尹葭葭,只好坐下,脱下靴子,挽起了裤子,才发现膝盖由于当时紧急跪下时磕到一块锋利的石头,受伤流血了。当时为了不让尹葭葭担心,一直没有表现出疼痛难受的表情,但是自己也没有想到还挺严重的。

尹葭葭看到这个情况,皱眉说道:“你这伤得还挺严重的,还是要先止血,我们身上没有带止血的药,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八宝景天,我采摘一些给你弄药。

林诺平轻声道:“好,要注意安全。”

尹葭葭很快采摘到草药,然后从身上掏出干净的手帕,把采药裹到手帕里,然后用石头摏碎,再打开把药敷到林诺平膝盖,然后用手帕缠好在他膝盖上。

“师兄,好了。”

林诺平看着尹葭葭给他包扎,一时晃了神,没有留意她说话。看到尹葭葭停了,看着他疑惑了一瞬后,他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哦,好,知道了。”随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裤,穿上靴子,准备回去。

“师兄,让我扶你走吧。你的伤还是有点严重的,走路肯定很痛,我扶着你会好一点。”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你这样会让我愧疚的,而且你现在是病人,就要听医士的话。”

林诺平无奈地笑了笑,“好,听你的。”

于是尹葭葭就扶着林诺平一瘸一拐地回到林府,一进门,林夫人就看到林诺平受伤的样子,着急地问道:“平儿,你怎么受伤了吗?”边说着边从尹葭葭手里扶过林诺平。尹葭葭正准备回话,林诺平就抢先回答道:“我采药时没有留意,不小心踩空,磕到了膝盖。还好葭葭在,帮我找了草药,我已经敷了药,还麻烦了葭葭扶我回来。”

采药受伤倒是很正常的事,偶尔刮伤,摔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林夫人倒是没有怀疑,只是说道:“这次怎么好像伤得有点严重,下次还是要留意,你从小采药,阿父就跟你嘱咐过采药不能掉以轻心,时刻留意才行。还好这次葭葭在,要不你自己一个人我看你自己怎么回来。”

林诺平怕葭葭说错了,于是回答说:“知道了,这次是我大意了,我下次一定小心。”

“好,那你赶紧回房,我让你阿父赶紧回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这点小伤,我自己都是医士,我还治不了吗,我一会让子同给我拿点金疮药就行,阿母不用担心。”

“好吧,那让子同扶你回房,自己好生敷药。”

于是子同就扶着林诺平回房了,林夫人又对尹葭葭说道:“葭葭今天还好你在,要不平儿一个人都不好回来了。”

“师母客气了,师兄一直都对我照顾有加,都是我应该做的。”尹葭葭也不好拆穿林诺平的话,她知道林诺平是怕师母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只好顺着师兄的话说下来。

“你今天也受惊了吧?看看衣服也都弄脏了,赶紧回去梳洗一下吧。”

于是尹葭葭给林夫人回礼后就回房了。

青桃看着尹葭葭浑身是泥,脸上也脏脏的,紧张地问道:“娘子,怎么浑身是泥?”

“今天采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师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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