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中还有五名同行的匠人,见到来鸿交上了这种好运,有人羡慕,却也有人暗中诅咒:敢叫徒匪好汉,这可是交通匪类,将来有你受的,你还是太年轻啊。

来鸿狼吞虎咽吃下去两块面饼,好汉笑了:“饭量不错,跟我去见首领哥哥。”夸人饭量不错,在某种场合下是在暗示被夸的人身体强壮,至少是个干活的好手,并不是骂人。因为有个逻辑认为,能吃才能干,吃饭都不过关,干活就更不行了。

来鸿陪笑:“我终日都在干粗活,这一路从江南过来,都是挑着担子的。”他们是从江南平江府来,这必定不是什么秘密,都头身上带的公文估计早就被人家抄出来当擦屁股纸用掉了。言下之意是在说,你的眼力不错,我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两人来到船头,好汉跟同伙说了几句话,这条船就出离队形加速,不多时赶上三位首领的座船。两船齐头并行,好汉垂眼看了看来鸿双脚上的软镣,抽出背上长刀反手挑断绳索。

双舷间还有将近两米远时,好汉便一跃而过。他还没有转过身,来鸿也已在他身边落下,论起跨跃之大,比好汉只远不近。

两只船在水面上飘浮,船家就算技术再高明,也难于绝对把握水下的暗流。好汉跳过去之后,两船有可能更接近,却也有可能离得更远些。好汉抽刀斩断软镣,就已经表明跳帮会是一个小小的比试和考验,船上每个人都是行家老手,还会不明白这个?

或者是恶意地想看这个俘虏落入冷水中洗个澡,看这个俘虏胆怯出丑,或者只是善意地想看看俘虏的身手,他们都很有可能让两船离得更远些。

因此只要还能有点实力,紧跟着好汉跳帮才是最优解,哪怕是冒风险赌一把。

好汉露出一个笑脸,拍拍来鸿的背走向舱门,招呼来鸿跟进。

首领这条船在尺寸规格等方面毫无特别可记之处,三名首领正坐在一起推牌九。一名首领左手拿着两片粗面饼夹着两块咸肉,右手摆弄着骨牌,神情很是专注。

看来首领有资格吃两块咸肉,一时还看不出来咸肉是不是不限量,也不象是有酒。

好汉过去向三名首领说了自己在俘虏中的新鲜发现,又道:“腿子不错,挺利索。”

三人对视一下,显然也很感兴趣。手里玩着牌就问起了话。

大首领,就是催马摇枪冲撞人的那位,三十四五岁年纪,下了马其实并不高大,也只是中等身量,一身乡农打扮。给他一只糞筐,让他扮个拾糞老汉根本就不用再去化妆打扮。

二首领至多不过二十岁,头上扎黑绸头巾,身上黑布裤袄,脚下穿靴。他这身衣服全不搭調,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劫掠得来的,因此拼命地张扬卖弄。或许是输了钱,脸色很是不友好。

三首领无论从哪里看都像一个游走在乡村的货郎,跟他打交道,随时都要小心吃亏上当,年龄已有四十出头。吃饼夹咸肉的就是这位,这说明此人胃可能不好,所以进食很慢。三人之中以他面前的铜钱最多,手气不错。

大首领开口:“是家生奴子么?”

“是。不过转卖过几回。”

大首领:“想不想换个活法?”

“做梦都想。”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明白,只要能不做奴才,叫我做什么都行。不过在平江还有我的父母和一个妹妹。三位首领若是能派弟兄们去接他们出来,再给他们安排个去处,小人必定死心踏地为首领出力效命,死而不怨。”

二首领明显不快:“你家里很有钱么?”

“我的父母还有妹妹也都是奴仆奴婢,没有钱财,我们都只有一条性命。”

二首领笑了:“这就是说,要替他们赎身,还要替他们再安一个家?”

“是这样的。”

三首领摇头:“看来你还是没能明白。你要知道,你跟我们是讲不起条件的。再说了,你能干什么?你是谁?”

“我很明白。通常来说,你们哪怕只是烦了我,就可以拿刀砍死我,死尸顺手朝水里一推就能完事。若是手法够好,没遇上逆风颠簸,血都能落到水里,你们甚至于都不用舀水上来冲船。你们没有损失,大不了明天后天又能抓到人。我却不一样,我的性命就没了,这一辈子就完了。因此你们提的任何条件我都得答应,不能讨价还价。”

“但问题是,眼下并不是通常来说。我身上是没有一文钱,还要麻烦弟兄们去搬请我的父母家人,再给他们安一个家,不过我有可能送给各位一套大富贵,大到各位接都接不住。”

大首领没有任何思索,看向带来鸿进舱的那名好汉:“你这就带他出去取个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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