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

我心虚地冒汗：“没有。不会的。我忙完再跟你说。”立马避嫌地挂断电话。

“艾女士，菠萝山入口道路监控，拍摄到你今早7点15分前后，驱车进入菠萝山。停留40分钟后离开。”

我赶忙点头。

“是去做什么？”

“我就······爬山啊。”我总不能直接说去给连环杀人狂送钱吧。

“爬山过程中有没有听到或者见到什么？”

“上山只有野路，我没见到其他人。山顶风景还行，其他没什么特别。”我一五一十交代。

“那你有没有见到这个牛皮纸信封？”那个精瘦的小警察，把一个平板的屏幕拉大。

那是一张特写照片。一只血淋淋的粗壮的手，紧紧握着一团被硬扯下来的碎纸屑——那是牛皮纸信封的一角，还包括几张百元大钞不规则的边角。

牛皮纸信封上，依稀还能辨出被泥土和血渍污染的，上下两排残余字迹：

殳绝望。

在阳光下。

我顿时一股闷气憋在胸口。难道说，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戴军功为之杀人的2万块，竟然是我今早取出来的2万块？！

此时，一阵敲门声，打破我的混乱思维。

“老胡，有眉目了。”另一个警官在门口说：“有个山区附近的老大爷反映，早上爬山听到过两个男人的激烈争执——一个说，这就是我的。另一个说，见者有份。随后就听到树木枝杈剧烈抖动的唰唰声，像是有人滚到山下去了。”

那个年长的警察叔叔立即起身，对精瘦的小警察说：“叶真，你继续做笔录。”

小警察点头。

不大的审讯室，就剩我和小警察。小警察继续对着电脑噼里啪啦。

“这个信封，是我的。上面的字也是我写的。”

“你的意思是你遗失了这个信封？”

“不是遗失，是我特意放在山顶的。里面有两万块。”

小警察表情复杂，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艾女士，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叶警察，我知道凶手是谁。”

小警察整个人僵住，一脸不可置信。

“他叫戴军功。22岁，在S县城长大，来A市刚一年，就住在菠萝山群租的民房里。以目前的情况看，他应该不是故意杀人。”

“你认识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我写的小说人物。”

“······”叶真的脑袋上，像有一群看不见的黑乌鸦，嘎嘎飞过。

“艾女士，你平时要多注意休息。你们这种写小说的人，写久了，脑袋容易秀逗。”

“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呀。你们现在去菠萝山民房里找他，应该还能找得到。”

桌面上的打印机嗡嗡作业，叶真抽出打印好的纸张：“请签字确认。”

这是我的审讯笔录，上面记录的内容，并不包含我刚讲述的戴军功的信息。

唉。我无奈地签了字。

前脚走出审讯室，唐理就拉住我胳膊，害得我整个人惯性地往前，被拖进车里。

“什么情况？”

我心情沉重：“戴军功，也就是我写的连环杀人狂，跟别人争夺两万块，不小心把人推下山，导致那人意外身亡。”

唐理问：“这是你原先计划好的小说情节吗？”

“我没有计划。你没有写过一个小说，大概不知道。作者先会设定概念——比如连环杀人，或者甜宠什么的。然后再做主角和配角人物刻画，沿着最终的结局BE或者HE，往中间填内容。至于，中间会发生什么，写着写着就会有灵感蹦出来了。”

我接着说：“我打算写这个小说的时候，脑袋里只是过电影一样，出现几个画面。比如山顶争夺钱财，比如密闭的后备箱里反杀等等。我只有把所有画面衔接完毕，所有文字码放整齐后，才能知道小说的全貌。所以，作者未必比读着多知道多少东西，她只是知道的比较早而已。”

唐理打开车窗玻璃，拿出烟点上：“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知道，我会不会死。”

“这······”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事情已经朝我无法预知的方向奔驰而去，把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俩好一会儿没说话。唐理抽完烟，一脚油门，出了警局大门。

“咱们这是去哪里？”

“回我公司。”

“可是我还要上班呢。我6000字的进度条，刚完成了一半。”

唐理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冷峻：“你儿子都要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思上班？”

我······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