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无端也升起一股怵意,他吩咐:“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带走?”
礼郡王却冲上前两步,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皇帝就骂:“景恒琰,你说我疯了,我看你才是疯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蠢货!你忘恩负义,鲜廉寡耻,你可还记得你当初是如何登上这皇位的?若不是长公主殚精竭虑为你守护,又将军政大权拱手相让,你以为你能有今日?
长公主对你仁至义尽,掏心掏肺,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才亲政,就开始打压对你无私帮助,从无二心的长公主。你站稳脚跟,就将长公主满门抄斩。
你真以为我们这些老臣为什么对你拼死拥护?为什么助你步步收拢权力?那些都是长公主暗中授意。若不是长公主交代我们一路帮你,你以为你能这么快坐稳这个位置?
可叹,她将你当弟弟,你竟将她当仇人。你猪狗不如!论才气、论胆识、论能力、论本事、论治国之能,治军之魄,你连长公主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知道你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知道你好大喜功,可她还是选择扶持你,为的就是这商国的江山社稷,为的是天下百姓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而你呢?你却如此对待她,你良心何在?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你看看你现在,又在做出这等辱国卖国之事。你对得起长公主的一片苦心吗?你对得起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吗?你对得起这天下百姓对你的期盼吗?你简直就是个昏君,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这商国的江山迟早要毁在你的手里!”
说着,他猛地冲向了右前方的柱子。
“不要!”
“郡王不可呀!”
好几个朝臣扑了过去。
可礼郡王死志已生。
又或者说,这个皇帝,让他觉得商国已经无望,宁愿用他的鲜血来表达他心中的愤懑和绝望。
朝中乱一团。
礼郡王慷慨赴死。
然而,当他一头撞下去时,却感觉撞到的不是坚硬的柱子,而是软软的地方。
但他年事已高,又气怒攻心,就算撞在软地方,也昏迷过去。
“谁叫你救他的?朕准许了吗?”皇帝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他大怒骂道:“你们是不是也和这老匹夫一样,心里是这么看朕的,好,好,好啊!来人,将这老匹夫……”
“皇上息怒。”一个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
皇帝看到那张鬼面具,心底就生起几丝嫌恶。
那老匹夫要死,就让他去死,这个鬼面将军,干嘛把人拦下来?他不但想治这老匹夫的罪,还想治鬼面将军的罪。
但发话的,是吏部侍郎裴鸿邈。
此人自入仕以来,一直很识时务,提出的政见,也是直观有效。
他虽也是大儒清流,名传天下,但却不与元太傅那帮人多结交。
是个孤臣。
皇帝喜欢这样的孤臣,一个有能力,能力事,不结党的人,好用。他得给几分面子。
他眼里一片阴鸷,紧盯着鬼面将军,却是和裴鸿邈说话:“裴卿,你想说什么?”
裴明秋小心地把礼郡王放好,裴鸿邈上前几步,面向皇帝拱手行礼:“皇上,礼郡王想青史留名,皇上是要成全他吗?”
“什么意思?”
裴鸿邈缓声说:“纵观史书记录,但凡死谏的臣子,莫不青史留名,而被死谏的君王,都会被史官口诛笔伐,遗臭万年!皇上要是让他死了,不但是成全了他,也让他污了皇上之名,想必鬼面将军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出手将他救下!”
皇帝一想,倒也确实如此。
他还是阴恻恻地看着裴明秋:“是这样吗?”
裴明秋拱手:“是!”
皇帝阴森森的眼神缓和了些,也松开了握紧扶手的那只手。
他看向裴鸿邈时,眼里甚至有了一丝笑意,沉声说:“依裴卿看,这老匹夫该当如何治罪?”
“先打入天牢吧!”裴鸿邈声线清晰,声音无喜无怒,不带任何情绪:“和谈结果如何,全在皇上一念之间,礼郡王如此僭越,死有余辜。但就这么让他死了,也便宜他了。再说了,若是让启国来使知道我们把原本负责和谈的主官杀了,必然生出猜测,无端的节外生枝。为着这么一个人,影响两国大计,不值当。再说,杀人诛心,他不是不同意皇上的和谈方案吗?那等和谈结束后,启国使臣离开,再好好泡制他不迟!届时,皇上更解气!”
皇帝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裴鸿邈又说:“安郡王年青有为,主理和谈本是合适人选,不过,安郡王身份特殊,想必启国的人也知道。所以,皇上,不如让老臣负责和谈之事如何?”
安郡王听到这里,眼珠子闪了闪。
身份特殊,这话没谁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裴鸿邈之前一直态度隐晦而暧昧,不知他心中真正的想法。现在听他这么说,这算是承认他的身份了。
安郡王很高兴,也不再计较能不能主理和谈这事。和一群人吵架,他也没那个性子。再说,裴鸿邈说的对,他身份尊贵,是未来的太子,去和启国的和谈使者来谈和约,给他们脸了?
裴鸿邈一个吏部侍郎,倒也能参与和谈。
安郡王刚听了夸奖和认同,也投桃报李般地说:“皇上,臣附议!”
皇帝一想,裴鸿邈识时务,这事必能办好:“准奏!”
只有兵部尚书邝黎民脸色变了变。
他一个一品尚书,之前礼郡王在,他做不了主理之人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让一个品阶不如他的吏部侍郎当主理之人?
那他还要听命于裴鸿邈不成?
他刚要说话,裴鸿邈已开口:“多谢皇上信任,臣定不辱使命。不过,臣还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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