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退休了之后时常有人来送礼物。最近邻居彭卡修尔家又来了,送了个神秘兮兮的雕塑,还说是万分贵重务必妥善安放。哎,送我们的礼物怎么像是给我们临时保管一样?这也罢,可是呢,为什么放在她房间里?不是客厅,花园的喷泉,爸妈的房间,而是她的?]

——《多琳·普罗菲特的日记》

勒梅的[赐福]便是雾,因为拥有了一些[树叶]所以能力得到了不少的增幅。此刻他正在以雾化的姿态裹挟着红色契约全速飞行于第泽斯上空。

他看见对方脚下有一个金色的法阵。

那是发动炼金术的标志。

如此看来,对方便是那八人之一,[炼金术士]阿尔伯特本人。

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后,必死的绝望也随之席卷而来,但勒梅发觉自己意外的很冷静,也许是因为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对方面前恐怕草芥,毫无反抗之力。

但是,这里的地点不一样,这里是第泽斯,是靠近[冷光市]的危险地带。

若是以自己的身死,可以带走那八人之一。那么,哪怕自己的复仇对象没有找到,也算是值得了。勒梅不算惜命,早就活腻了,加上方才六名同伙一并被烧得灰也不剩,死无葬身之地,他自己也油然生出了一份必死之志。

只是可惜了最最疼爱自己的师父了......

勒梅走马灯一般地回忆。但事实是,阿尔伯特连这点时间也没有留下给他,就提前宣布了勒梅的死亡:一声骇人的锐利嘶鸣响彻南第泽斯。

[白鸽]的叫声,它发动狩猎的前兆,预示着猎物的命定之死。

勒梅的心跳一颤,也许真的短暂停顿了一下——或者说,南第泽斯的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本就不热闹的阴暗夜生活立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地面那密集如同蚂蚁的被疏散人群无不止住了几秒,抬起头来无助地张望着。

“不必担心,继续向学会分部撤离。”

鲁伯特也是愣了一下,但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

天空,浓云之下,在[白鸽]宽硕的身躯上,阿尔伯特正站立着,看着前方的与众不同的雾气。

“喂,老大吗?你怎么这么大动静?”

鲁伯特这时打来了电话。

“嗯?怎么。你们没有疏散人群吗?”

“当然疏散了,克拉拉的10个分身都动用了,很迅速啊。”

电话那边同时又传来克拉拉略显埋怨的低语:

“阿尔伯特先生,我们莫名其妙地在不经人事部批准,甚至没有任何相关报备的情况下,这么大动干戈,而且还毫无任何可靠依据。会不会有点......我是说,本部那边的人难免会腹诽几句。我感觉这么做总有点不太好。”

“哼哼,那么你们就放心按照我的指令做就是。反正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潜意识里有很强的欲望要这么做,不然不舒服。”

“等等,大人,先别挂电话,你有时间听我们简短报告一下吗?”

阿尔伯特大致评估了一下现状。

虽然自己的熔毁值这两天特别高,但战斗之余分心听个报告应该问题不大。

“行。快点说吧。[冷光市]的意外情况不好确定,讲快点。”

“刚刚拍卖会第一件拍品里,还有额外惊喜。我们在那文件里发现一张纸,和[冷光市]内你发现的那张很像。但各方面都保存得更完好,据说是在图书馆内发现的。上面的字迹也神似,何用先生已经帮我们翻译了,内容如下:

“爸妈今天在我生日吃饭结束后偷偷告诉我,那石雕原来是个活物。怪不得我做梦时朦胧感觉有人在和我讲话。它有名字吗?我们都不知道,私下里便叫它‘讴梦’吧。”

阿尔伯特疑惑地挂掉电话。

这记录的是什么破东西?什么都听不出来!

他暂时没猜出什么名堂。不过,反正有两个样本了,待回到本部总会有些调查结果。

当务之急是从勒梅那里把红纸拿回来,问明白。

目标只要进入了[白鸽]的视线内,就会迅速熔毁,占据视线的比例越大,则效果越强烈。

而此刻[白鸽]在极快速地靠近那团雾缩短二人间的距离差。

按照推算,阿尔伯特估计勒梅的熔毁值已经到达1以上了。

他要去[冷光市]的方向是为了干什么呢?有很多种可能,但,自己要先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让他止住任何可能的行动。不然对方真的进入[冷光市],一切就都是变数了。况且自己的熔毁值在听了那几秒音乐后,到现在为止,一直很高,持续战变数太多,风险太大。

一瓶药水自手提箱内被传送到自己手里,单纯的纯净水。阿尔伯特将它倾倒在[白鸽]身上。再是一块金条,砸落在羽毛间的水渍,而后迅速熔化为金水,浸入[白鸽]体内。

黄金消融补强法,独属于阿尔伯特的炼金术强化方式。

[白鸽]的毛羽间分明渗着血。

纵然肢体早已过载,它仍再是一扑翼,迸发出强烈的音爆。

巨大的身影在后面遮蔽了那团雾气,大开大合的滑翔姿势向下蛮横地俯冲。过度熔毁,[赐福]失能,生命垂危,思维混沌——那占据了[白鸽]视线大半的雾气即刻散去,露出了七窍出血的勒梅。

尽管如此,僵硬无力的双手还是死死抓住那红色的纸。

这一啄击是务必要躲开的,不然肉体崩坏后就无可挽回了。

也许是急中生智吧,勒梅他双手托住了那张契约,将它展开成一个小盾牌,对着[白鸽]的喙。

纸和[白鸽]接触的瞬间,没发出任何声音,好似柔和的风吹到了墙,[白鸽]瞬间地顿住了。

紧接着,是勒梅被迅速击飞的巨响。

他从空中被狠狠地击坠到北第泽斯的公路上。

巨大的冲力让他和粗糙满是碎石子的泥泞路面摩擦了几十米后嵌入一栋楼房内才止住。勒梅黄色大衣的兜帽,衣领,衣袖等,全数变成了破碎的黄布条,毫无衣服的造型。而他本人的后背与侧腰也血肉模糊,甚至淋漓血肉间,森森白骨也可窥见一二。无数的石子碎玻璃扎入他体内几厘米深不等。

所幸,没有和[白鸽]的鸟喙发生直接接触,不然物质崩坏造成的伤势更加可怖。

他被血蒙住的眼珠子下意识往后转:失去知觉的双手仍然紧紧攥住红色契约。

还好还好......

可是,黑绿色的视线边缘,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形在靠近。

他即刻扭头,[白鸽]不见了身影,取代的是那位搜查官。

血淋淋的[白鸽]已经变回正常大小,伫立在阿尔伯特的肩膀上,以毫无灵气的眼神看着他。

还未等他有任何的行动来应对,那道人影便消失。同时,一记沉重强而有力踢击自上而下砸向勒梅的后颈,他整个人更深地被碾入了碎瓦砾堆内,伴随脊椎处传来几阵整齐干脆的骨折声。

那位搜查官仍然站着,是位斯文瘦弱的年轻人,平常的大衣内露出白色衫衣的前襟,干净而体面;发型和刚刚从发廊里出来一样整洁。

这位右手抓着公文包的青年男子,和甚是破败而困苦的北第泽斯难民区街道尤其格格不入。

“别惊讶,勒梅先生。我没有受任何伤,而你在我控制的力道下接近半死——在我亲自办事的时候,这种状况是很正常的。”

勒梅过度熔毁,在微薄得快要消散的意识的驱动下,最后倔强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阿尔伯特又拿出了一瓶水,往勒梅身上直接淋,而后,血肉便轻微复苏,将其间石子等异物活生生挤出。

“不过,勒梅先生,我们还是可以好好谈谈的,医疗部的能力你肯定懂,所以别担心自己会出事。

“实话实说,我也不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我需要你的解释。还请勒梅先生帮我解答两个问题。其一,你的目的;其二,我的目的。”

都快把我杀死了,却还真诚地问我他自己的目的?何等荒谬!

可这却像是那七个人说得出来的话。

勒梅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沉默一阵。

阿尔伯特耐心地等待了几秒,甚至一度怀疑勒梅是不是声带或者神经受损太严重,讲不了话,打算再掏出些临时治疗的药剂来......

咔——清脆的响声,勒梅瞬间消失,而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啊?”

阿尔伯特徒然抓着一根刚拿出的试管,纳闷地看着勒梅原来的地点:一把折断的钢笔。

“还有保命用的东西......看来[窃读会]里也有高手?”

阿尔伯特抬起头,对着空中喊道,仿佛勒梅就在他身边并且可以听到一样。

“芥子”自手提箱内飞涌而出,几秒后,侦察造物又一次定位了勒梅的地点——17公里远处的米切尔海峡,[冷光市]和第泽斯之间分离的一段海路。那里有诸多座桥,连同世界的中心与第泽斯这个附庸品。一般从陆路前往[冷光市]都要经过那里。

所以说,勒梅是怎么瞬间到了海峡那里的?

莫非这传送也是那把钢笔的功能?

阿尔伯特看向折断的黑色昂贵钢笔,后者消失——被存储进了手提箱内部的压缩空间。

阿尔伯特皱着眉头权衡利弊。勒梅肯定是继续往[冷光市]里蹿了,是没抱着活下来的打算来和我在[乱序]里周旋。

实话实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犹豫。

现在不可能赶在勒梅进入[冷光市]前止住他了,要是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必定要再次进入危险万分的[冷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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