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琦看见铜镜里的自己又清瘦了不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打起一点精神来。收拾好自己之后,她跟着崔致远坐上马车来到城外的营地。

在进帐篷之前,崔致远叫住了她“张姑娘,一会见到广陵王要行礼。”

张亦琦顿了一下,问道“要跪下来吗?”

崔致远看着她说道“是。”

张亦琦非常平静“好的,我知道了。”

她跟着崔致远一起走进帐篷,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今天的广陵王穿着深色圆领锦绣长袍,束发金冠,他坐在帐篷的正中,一如既往的面如冠玉,芝兰玉树。张亦琦跟着崔致远一起停了下来,撩开衣袍,跪下,张亦琦到底是不太习惯,动作停顿了一下,也终究是跪了下来。她听见声音从身边的人传来“金吾卫崔致远参见广陵王。”

她此时觉得喉咙有千斤重,想说又说不出来,但是不得不说“张”,她闭上眼睛,重新蓄积力量“张,张亦琦参见广陵王。”

萧翌瞥了一眼张亦琦,不过才半月不见,当初那个连头都不愿意低下来的人,现在居然跪下行礼了,心性变化怎么会如此之大,不过他也懒得计较了,淡淡地回了句“起来吧。”

张亦琦和崔致远一起起身。走到床边,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眉眼间充满了英气的女孩子,皮肤白皙,五官俊秀,年纪约莫十七八岁,这么美好的年纪却眉头紧锁的躺在床上,张亦琦先用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很烫。

“她的伤口的在背上?”她问站在旁边的崔致远。

崔致远答到“对。”

“帮我翻一下身。”

翻过来后,张亦琦看见她白色的中衣已经被染红了,且血液已经干涸,真是触目惊心。留这么多血,这姑娘没有休克致死也是命大。

张亦琦先用剪刀把沈三娘的衣服剪开了,背部果然有一处一掌长的刀疤,确实是化脓了。和上次处理陈江的伤口一样,她仔仔细细的将伤口清理干净,等要包扎时才想起来没有无菌敷料,她只得走出帐篷外,萧翌和崔致远还在帐外等着,张亦琦走近“我需要干净的白布给受伤的姑娘包扎。”

萧翌俊眉微微一皱,对身边的人问道“军中连包扎的白布都没有了吗?”

副将黄淮心下一惊立刻回答“被毁坏的只有草药,白布应该是有的,不知道姑娘为何说没有?”

“我需要的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白布。”张亦琦尽量想说得清楚点“就是还要经过一道工序。”她看着黄淮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放弃了解释,直接说道“架火,烧一壶开水。”

张亦琦坐在火旁边把要用的白布,还有一个工具全部扔进去煮了,她本能的想计时,才想起来没有钟,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只得点起香,按香燃烧的时间来计时。在沸水里煮了两炷香后,张亦琦倒掉水,接着将壶放在火上干烧,直到壶里面的东西都烧干了,才拿下来冷却,最后将白布放在沈三娘的伤口处包扎好。

军中医所的小医官杜环不明白张亦琦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道“姑娘,这是为何?直接包扎不可吗?”

“因为白布上有一些微生物,我们必须去除。”张亦琦解释道。

“微生物?”小医官杜环更加不明白了。

张亦琦继续耐心解释“就是有一些比最小的虫子都要小的东西,用我们的眼睛是看不见的,需要经过这样的高温先煮再烧就才能去除大部分。”说到这里她心道没办法了,没有高压,芽孢什么的,只能自求多福了,毕竟这是中古时期,技术受限。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估计乡镇卫生院都有高压灭菌锅了,可惜,二十一世纪是她上辈子的事情了,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这里张亦琦的心里不由得又酸又涩。

话刚说完,高先生就从帐外进来了,他先替沈三娘把了脉,然后又在小几前坐下,写处方。张亦琦走过去跟着一起看,发现他今天开的处方与那日在驿站给陈江开的处方不同,但他们明明都是同一病,心生好奇,便直接问道“高先生,为何这张方子与上次给陈江侍卫的不同。”

高先生呵呵一笑,“你还记得上次的方子?”

“记得。”张亦琦很肯定的回答,便把上次的处方背了出来。

“陈江侍卫是男子,沈姑娘是女子,男女用药自然不同。”

张亦琦心里泛起嘀咕“男女之间用药会不同?”

正当他们说着萧翌也从外面进来,帐子里除了高先生和张亦琦其余人一一跪下向他行礼,张亦琦有点懵,她知道她应该跪的,但是现在又有点跪不下去。好在萧翌也没有很在乎,非常随意的说了句“起来吧。”

小医官拿着高先生写好的方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转身离开。张亦琦看得有些心惊,为什么这个医官要这么走?是为了表示尊重吗?

萧翌看了一眼仍在床上沉睡的沈冰洁,便转身去问张亦琦“她现在怎么样?”

张亦琦还在忧心忡忡地发呆。

萧翌见她没反应,遂蹙眉又一字一句的叫了句“张亦琦!”

张亦琦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怎么了?”

确实很没规矩,萧翌虽心中不悦,倒也没计较“本王问你沈冰洁现在怎么样?”

张亦琦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在睡觉,伤口已经处理了,我会日日给她换药的。”

“张姑娘,”还是高先生的语气和蔼多了“前些时日你说你对医术略懂一二,老夫发现你十分精通外伤救治,不知你学的是哪家医术?”

“先生,我学的医术是把人拆开了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张亦琦如实回答,她那读到博士的学问来到这里之后最终只剩下个清创缝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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