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老远,我看见了涓涓。

她理论上是不认识我的,在这个循环中,我们从来没有过接触,但在刚刚广场旁的咖啡店里,她应该是确认了我,以及我身边的0214了,所以还有将近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她打电话过来,说可以了,不要再靠近了。

我把音量调到最小,点了公放,听见涓涓说:“大锅,你是不是那边派来考验我嘞?我讲过噻,我是有一点反侦察能力在身上的喔。”

这声音太亲切了。

我不自觉带了点笑,说:“涓涓,我不是你说的那边的人,也不是来考验你的,我就是想帮你,你知不知道,你即将要做的事情,是有多危险?”

涓涓不屑道:“大锅,要玩救风尘哇?”

我赧然,说:“先谈好价码,你是不是更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涓涓问:“多少?”

我说:“你哥哥盖新房子的钱,说个总数,你要帮那对老夫妻做的事,不要做了,我按三年的费用算,这两项加一起,我都给你,你拿上钱,回老家也行,远远的离开这里,去过新的人生也可以。”

涓涓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顿住脚,朝四周观望几下,确定了没有别的人了,才急切的问:“你是不是要考验我意志坚定不坚定噻?不会是我这边答应了,你那边就找人要搞我吧?还是啷个看上老子不用辛苦也能赚钱的好机会,来撬行了噻?”

我一时语塞,感觉怎么说都像个骗子。

0214对着手机说:“涓涓,给我你的卡号,现在转给你。”

涓涓又往前迈了一步,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了几句,最终没抵挡住诱惑,还是把卡号报了出来。

随着两声电子音,转账到账了。

十万,并不算多。

“糊弄大头鬼呢,这点钱两边事哪个也不够噻!”

0214示意我不要动,自己缓缓走到只距离涓涓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收了手机。

夜幕中,她身上所能呈现出的攻击性几乎为零。

涓涓没表现出太大的抵触。

我听见0214用那种斯文又疲惫,柔和又理智的声音,低低的对涓涓说:“孩子,对你来说,代表什么呢?”

涓涓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似乎咽了回去,最后只回击似的“呵”了一声。

0214说:“我曾经很想要拥有一个孩子,不仅是我自己生命的延续,也是和我爱人情感与人生的见证,可惜,我的孩子没有了,爱人也没有了。在今天之前,我还在想,如果一切能重来,或许还有机会,但今天,面对你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如果一个孩子,仅仅作为筹码,生于谎言的颠簸之中,那他来临的意义,就是继续我对这世界的痛苦体验吗?”

涓涓很震惊的眨了眨眼睛,“我嘞老天爷,你说的话我咋一句听不懂,天书一样......”

0214侧过身,背靠在了栈道栏杆上。

“我是个作家。”她忽然说。

我也震惊的眨了眨眼睛,这段台词是临时加的吗?

涓涓倒是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不明觉厉的点点头。

0214接着说:“我想写一部新的小说,去国外参奖的那种,你知道吗?需要一点别人想不出来的点子,有人介绍了你,说你能给我提供灵感,所以我们才辗转找到了你,为此我愿意付出很高的价钱。”

“这样子,”涓涓像松了一口气,“那你们直接说好了,一开始绕什么圈子?但是,”她朝0214探了点头,“作家姐姐,我真不能说,我签过合同的。”

我在远处插话:“这种事还有白纸黑字的合同?”

涓涓两手一摊:“没有白纸黑字,但是我现场报了我老家的住址,老汉儿的身份证号都说了噻,这不是拿全家签了合同了?这可比白纸黑字还厉害,啷个敢反悔!”

0214却肯定的说:“他们唬你的,他们根本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跨省作案去你老家,报复你爸妈,不会,也不敢。”

“那怎么可能?”涓涓不信,“那这么大的事,他们就信任我了?说句不好听的,我真的跑了就跑了,他们咋个约束我噻?”

我心里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但并不能十分确定,只是最近发生的细碎事件,丝丝缕缕的勾缠在一起,忽然因为今天的事情,因为此刻涓涓的话,而有了一些粗犷模糊的勾勒,像水面下影影绰绰的水杉,几乎就要呼之欲出那晦涩的答案。

0214淡淡的偏过头看她,长久的凝视,涓涓年纪还是小,慢慢扛不住,垂下头去。

0214吐出的话像雾:“真正的合同,是你自己心底的欲望,到最后,约束你的不再是他们,而是你自己膨胀的欲望,越舍不得放弃,越甘愿为此付出一切代价,然后就像脱出了轨道,这叫沉没成本。”

涓涓嗫嚅道:“又开始说天书。”

0214笑了一下,说:“我这不是作家的职业病么,你别介意。刚刚给你的十万是想表示一点我们的诚意,你愿意和我们聊聊的话,之前答应你的一切价格,我们都会兑现——在没开始之前,你还有选择的机会,带着钱,离开这里,去过全新的人生,或者你继续下去,钱一样给你,算是你随时想反悔的后路,你看,这样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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