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岁身后显出一棵树的样子,树上缀着颗颗火焰。

在树的顶上,比之前多了一朵细小的花。

小花很快盛开,衰败,掉落,留下一枚橙色的果实。

游清淞脸色一变,从这颗果实上感受到了浓浓的生机,几乎可以与五晶之中任意一晶媲美。

钱岁正色道:“天地生养的确是只有五晶,可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样事物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这就是世间的愿力。”

“从一开始你就瞧不上这世间的人与万物,总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行事之中总透露着轻蔑。”

“可你忘了,你需要对抗的,从来不止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道,而是这世间万物生灵。”

“这里他们虽然渺小而虚弱,但聚在一起仍可断海平山。”

“哪怕是一棵树、一根草,都有渴望的阳光和雨露。”

“这世间虽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亦有仁者爱人规矩法度。”

“你凭借着那些偷来的灵物,不论升到多高,等待你的终是一败,眼看你高楼起,就能眼看你高楼塌。”

抬起右手,树顶那颗橙子飞至她手中,晶莹剔透散发着清香。

钱岁爱怜地抚摸着它:“不是败给我,而败给这世间万物生灵。这颗就是承载世人愿力的果实。”

钱岁释放出威压,两晶加上愿力果,又附上天道的本源之力,轻松就把游清淞压制住。

刚刚因他阻碍而停滞的护宗大阵,继续启动。

游清淞眼睛骤然睁大,他绝不能相信,自己费心这么多年,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女娃几年的感悟。

除了五晶和令牌,竟然还可以创造新的灵力根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飞升的时候明明见到过,天地之间只有一个天道,几万年轮回一次,虽然我飞升失败,但是我窥到了天地的规则,原来天道亦是可以被取代的。”

“我甚至算出天道消弥的时间,造出转移气运的玉佩,小心地附身于一个又一个人身上,为的就是让新天道无法归位,而我则将成为天地共主。”

“这些年我小心谨慎,布局万年,就差一步,绝对不可能有人能比我更强!”

“既然我做不得主,那你们就都去死吧,我要这修真界和我一起死!”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有些颠狂的游清淞身形暴涨,眼睛里黑气被血红逼退,威压忽高忽低。

“他要自爆!”赤霄剑灵大叫起来。

大乘修士自爆,别说整个归一宗,大半个修真界都要跟着陪葬。

而他们距离太近,想跑已然来不及了,游清淞自杀式的威压再次将众人压倒在地,这次比上次更猛烈上数倍。

洛星河手指深深插-入青石砖中,指尖碰到下面的土壤,转瞬间地面裂开数尺宽。

除了公仲祥和洛星河,其余人均掉落进裂缝,随即裂缝合拢。

公仲祥是因为站在最前方,洛星河的能力支撑不了这么长的裂缝。

做完这些,已耗尽全部灵力的洛星河,想抬眼再看看空中的钱岁,却觉得眼皮沉重极了,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公仲祥捏碎了掌门指环,从他丹田之中有一股气流涌向指环,护宗大阵结成。

无人知道,用掌门指环启动大阵的唯一开关,就是用掌门的毕生修为献祭。

公仲祥唇边带笑,原想着钱岁拖住游清淞,集众人之力足以将其封印,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但愿还来得及,大阵已启,至少自爆不会殃及其它地方,只是归一宗保不住了。

这个自己少年时就来的美丽地方,有点遗憾,自己看不到它的重建了。

不过没关系,宗门里还有很多很多的少年,有他们在,终是会再启辉煌……

说时迟,那时快。

这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钱岁已感应不到洛星河和公仲祥的气息。

连给她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游清淞的身体已膨胀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突然,游清淞的身体震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一样。

刚刚启动大阵时她没跟上,让掌门……

这次定是假九转轮回丹中的草药起了作用,才阻了他自爆的速度,错过这次就再没机会了。

钱岁持剑飞身上前,虽千万人吾往矣。

鹊山秘境里的前辈、万剑山幻境里的印一剑、青丘的狐姒、还有等待数千年的虎爷和蓝鸟……

一定还有许许多多自己不知道的人,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在奉献或者已牺牲。

而这一切,都只为了眼前这人的一己私欲。

【嗤!】

长剑划开游清淞的胸膛,连带划开他的内府。

被他吸收的三晶从中飞出,还没来及变化,就被冲上来的富贵一口吃到了肚子里。

若是公仲祥还在,一定会骂她胡闹。

三晶自有神殿或者神器收留着,禁锢住它们的灵力,保持世间平衡。

若是贸然取出,灵力这么巨大的晶体只会是一方的灾难,轻则摧毁一座城,重则毁灭一界。

富贵开始在天空中翻滚,太痛了。

钱岁将它抱在怀中,从手心释放出她切出来的木晶碎沫,木晶主管生机,这些就足已让掌门和洛星河活过来。

游清淞不顾自己胸前的伤口,仰天大笑,血珠四溅:“竟然有人敢直接把五晶聚于体内,哈哈哈,我等着看你被五晶焚尽,而天地与你同葬!”

“等你死了,这方世界一定会被五晶……”

他再无法说话,因为护宗大阵已在他身上加了无数道禁制。

游清淞心有不甘地想解开这些禁制,却发现解了也无用,明明他是世间最厉害的阵道大师,怎么会有他解不开的禁制?

“游小子别费力了,这座大阵我已加持过了,它定会再陪你千千万万年。”

龙爷缩成一条手臂粗细的小龙,自阵中显身而出。

龙爷飞至他面前轻声说:“五万年前,是你在藏龙涧救了奄奄一息的我,我允你守宗门五万年。”

游清淞大睁的眼睛先是迷惘,后又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龙爷继续说:“当年的承诺我做到了。这五万年我在归一宗会学了做人的道理,怎么你自己却丢了?”

“别试图解开,也别挣扎了,龙族擅禁,我将自己修为都融到这护宗大阵里,你逃不掉的。”

“别担心,我亦在阵中陪你,也算偿了你的救命之恩。”

说罢,龙爷身形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

一直飘在空中那朵狗狗祟祟的黑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对着游清淞就是咣咣咣三个炸雷。

游清淞本就是天地间已消散的人,因此他突破大乘期并未被天地获知。

而如今他修为尽失,又无三晶护体,大乘期的玄天雷岂是他能承受的。

三雷下来,游清淞已成一摊焦肉,却仍有一丝黑气想要逃窜。

护宗大阵降下雷电,锁定黑气,将它死死封在阵中。

钱岁将体内全部修释放出去,大乘威压向外无限扩散。

在各境修士都感受到这股威压,并不沉重,而是在身上一扫即过。

仍有一些修士突然口鼻出血倒地不起,一丝黑气从耳中逃逸,被威压直接粉碎,修真界被彻底清洗。

钱岁从快要缩成一个雷球的封印中伸手一捉,一枚小小的龙蛋出现在她掌心。

随即又放出地缝中的长老们,将龙蛋丢到他们怀中。

做完这些,低头看怀中的富贵,它已经无法再保持形体,化为一团飘摇的火苗。

“别怕,我们一起承担。”

火苗回到内府的一瞬,钱岁从高空跌落。

【钱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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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啾……】

钱岁觉得自己右眼皮沉沉的,还痒痒的。

抬手搓了搓,有什么小东西碰到了她的手,一碰即跑走了。

缓缓睁开双眼,入目而来的是自己茅屋的房梁。

坐起身来,身上的骨节咯吱作响。

自己这是躺了多久?

记忆中,最后是五晶以自己身体为战场,激烈碰撞。

现在是……

小院吱呀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修捧着一束花,蹦跳着走进来。

女修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屋,取掉窗前的桌面花瓶之中的花,更换上新的。

她的手顿了顿,身形一滞,慢慢转过身,看向床铺,漂亮的杏仁眼睁得大大的。

“钱……师姐……钱师姐?钱师姐!!!”

钱岁抬手想打声招呼,手抬到一半,女修就飞奔出去了,随着她身影飞出的还有她高亢的嗓音。

“钱师姐醒啦!她醒啦!醒啦……”

片刻之后,不大的茅屋里面挤满了人。

陈二丫,不,现在已经改名为陈洛仪。

陈洛仪仍在院里叽叽喳喳地摇人:“快来,钱师姐醒啦,晚了就看不到啦!”

钱岁深思:头痛,心烦,要不再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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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用了十余天,钱岁才把前来拜访的、表达感谢的、想要拜师的等等人员都接待完送走。

又重新用了十余天,将体内的五晶洒至五界各地,从此之后不再有五晶,而是它们融合于天地之间,无处可寻又无处不在。

这日,泠月在醉仙居设宴,钱岁摇着酒壶喃喃道:“你说我是三弊五缺的命格,可我觉得哪哪都挺好的,不缺啥啊?”

门外传来饱含笑意的声音:“有没有可能,你命里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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