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抛开最可疑的、船上的阿赛安装炸弹并引爆这一可能性,去思考炸弹是提前被安装于船体上的可能性。如若爆炸物是在货船装货之前安上,并使其在装货后沉到海面以下,理论上是可以实现船体爆破的。但那样做,袭击者必须解决安装时的隐蔽工作、爆炸物的防水、遥控起爆以及水环境对爆炸破坏性的削减,各项工程都不算简单。
相比之下,还有破坏者采取中途安装爆炸物的方案,而这只需要驾驶更为轻小的快船,跟随在升平所在船的后方,待到日食时靠近,安装爆炸物后远离然后遥控起爆便好。但这是建立在“日食”这一让货船不得不停下来的现象的基础上才能实施的计划,如若没有日食,那么按计划升平他们会一路在距离陆地两海里左右的海域航行直至泰州港,中途就算能够让小型船只在不被尾流扰动的情况下接近并进行短时间操作,水手也不可能没有发现才是。没有日食就没办法实施的计划,至少说明了对方是能够理解甚至的利用日食的、真正的文化人。
文化人行刺和莽夫行刺,其效果是完全不同的。说的夸张些,升平更情愿是阿赛炸船后自焚灭口这一情况,这样他至少只需要应对那个窟窿便可。倘若破坏者另有其人,则升平要对付的,则升级成了随时可能引爆更多炸弹、可能持有现代军火甚至是拥有缘术的、头脑清醒思维敏捷的职业杀人犯,以及那个窟窿。两种情况的难度,自然不在同一个量级。
等下,这不就意味着如果他执行那个去船舷边缘查看的计划,就可以排除更多炸弹存在的可能性吗?虽说炸弹可能已经没入水中无法在日食下被看到,却也可以为升平创造观察船舷边缘有无停靠杀手的小船的可能。但问题仍然是存在的:甲板太滑,船体太晃,并且升平不会游泳。只是既然窟窿处没他帮得上忙的,他也不好闲着等待杀手来处理他。
裤脚一直到大腿一半的布料都已经湿透了,升平的身上挂满了咸黏的海水,他一把将裤腿自膝盖以下的部分撕下扔在一边。就算他拧干这些水,也会很快再沾上,索性舍去图个方便。
“姜少爷!”身后传来水手的喊叫,“洞补上了!”
“好极!”升平的脑子简单地蹦出他的第一反应:这是直接为他减少了一个潜在威胁。说实在的,漏洞修补的进程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太多了。用铁板进行氧焊的过程与其说实在应对行刺,不如说是在与大海对抗,而这对于专业的海员而言可以说是必修课。顺利的进程,反而显得有些反常,就一次刺杀活动而言,升平很难相信没有后续活动。
爆破成果的修复对于升平的查看预定是有益,他并没有放弃这一保险举措。兴许能让水手把他和船上的栏杆一类坚硬结构用绳子固定在一起?他把右手提到口边,握成一只喇叭状:“有没有缆绳能用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水手把一条胳膊粗细的潮湿麻绳甩到他脸上,他差点没接住。费劲在腰上缠了两圈打个结,另一端绑在船舷栏杆上。随后,他一把脱下布鞋,随手扔掉,省得湿润的鞋底引得他滑倒。只穿着袜子,一手抓扶着铁栏杆,升平开始绕着船舷向下看。
果然看不到有什么疑似炸弹的附着物,并且确实同升平所设想的一样,一片黑水映着天上的残日。昏黄的晕光晃得他更想吐,喉咙逐渐再起了几分烧灼感,他只得退了回去缓口气。听得身后人声逐渐嘈杂,想是船员都上来了,在讨论行船的办法什么的。他转到另一侧的船舷,忍住呕吐的冲动,只看一眼便好。
货轮硕大金属船舷的右侧,一团长条而矮胖的快艇,有如海上索命的邪魂,正粘附在日食下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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