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苗鉴:金陵事急,烦告公子升平,即日速至舾装250742101位船,六月十四。
他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写的是什么内容,直到他看到自己的大名出现在了这张字纸上,他手上的动作一瞬间慢了下来,钢笔在纸上渗开了一大片墨渍。很明显,这是一封投给他的电报抄本,看这纸摆放的位置,应该是谁特意从电报机报文上抄下来,然后摆在此处企图让来者一眼看见的。升平以往有时也会接到金陵方面的电报,也不多,毕竟拍这玩意儿不是什么省钱的娱乐项目。他的电报一般会拍至两处,一是丝苗纸业的办公室,有会操作这机子的员工负责处理,在升平离开基地闲逛到智霖路时转交给他;二是基地的电报厅,也是有专人接收,会将抄文送至他的宿舍。这样说来,这封电报应该便是此次金陵方面派来的其中一份,另一份当在他宿舍门口的壁箱内。
墨水已经几乎侵染了那张纸的一整个角落,下一个问题是,为何金陵方面要叫他登船?电报里讲的还算清楚:金陵出了急事,要他尽快登上指定港口泊位的船。至于这船是要开到哪里去,要紧事是什么事,是谁拍的电报,升平都一无所知。但他很清楚的是,这封电报绝非恶作剧的产物,他二伯的性格和幼时教升平读写的夫子庙大儒有几分相似,是不会让会研发出这等恶劣而幼稚的恶作剧的职员留在手下的。同时,他父亲也不是会因为蒜皮小事叫他回金陵的惊乍之徒,这电报的出现基本可以表明,金陵姜家遭遇了非同寻常的大变故,他判断自己应该立刻动身。他放下了手中的钢笔,不顾疯狂大叫的警铃,乘上了向下的电梯。他只是不想耽误什么时间而已,事情对他而言实在不能算明晰,仍然存在不少疑点,但他打算边走边想。
电梯很快到了楼下,这些办公楼还没有摩登到会在四处安装上基地所使用的监控的地步,升平一闪身拐进了主干道侧边的、被办公楼夹着的步行街。这个时段不是人类的天然活动柜时间,然而申舡的繁华地段从不缺乏夜行客,就算在此处市中心外围的办公楼建筑群内,也有外地赶来见识大城市夜景的游人。升平穿行在间或成群的行人间,开始尽力寻找更快到达申舡港口的路径,一面思考起这一突发事件的细枝末节。
最大、同时也是最不寻常的一点是丝苗纸业本身,它作为和他们姜家有着密切关系的商企,在传达这一重要消息时,其公司居然没有一名职员在值班守夜。这当然可以用“职员有急事”来解释,但两件偶发事件的组合,让升平感到了一丝不自然感。这就好比是张三家老太太突发恶疾驾鹤西游,但张三家全家人治丧到一半都跑去看十年来一次的知名旦角出演的大戏一般,这种不自然感,正是升平多出一个心眼在这里琢磨的主要原因。
然而升平走得匆忙,又是三更半夜,身边还有警铃大作,倒也看不明白那公司里究竟有什么不自然的,兴许就是他想多了。然而下一个疑点,这封电报的信息实在是短过头了,它包含的关键点有且仅有要求升平前往金陵及交通方式的必要信息这两点。电报费贵是不争的事实,但金陵府尹官老爷家里也不差拍电报的费用,先前升平还同他父亲花了足足八千文程数的电报费争论升平剪发的正确性问题,因此,在电报中关于金陵方面出了什么变故只字不提,也实在是件怪事,更何况现在二伯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升平连找个人问问都找不到升平也想过上他二伯寓所问个明白,地址他也晓得,只是这个生意人整日的不着家,也没人能切实定位到他今晚究竟在什么地方,大概率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反而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再者,金陵和申舡之间是有铁路连接的。这还得亏了当今千岁爷,皇上病重后,皆是这位爷代理朝政,程国现今但凡摩登些的结构,除开申舡这样的租界之外,就基本都是这位千岁爷的政绩,包括沿着程国东南沿海铺了个遍的铁路交通。走铁路一个时辰多的路程,走水路怕是一两天才到,也就是说金陵方面升平他父亲选择的水路,对于因为急事而召他回去的情况而言,绝非赶时间的最佳选项,除非有什么不得不走水路的理由。
升平相信他父亲的头脑是不会轻易犯下低级错误的,他大概能猜到他远在金陵的父亲遭遇了什么:这似乎,是一场政治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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