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乖巧的来到风姐前。

和方才那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犟驴判若两人。

风姐是好人,别管别人怎么讲,她对他王小二有恩!

风姐心里恼的狠,一根指头直接戳着王小二的额头,

“长本事了小二,你怎的还学会打人了?”

“他们抢我们吃的,不打不成!”王小二颇为委屈的回道。

风姐闻言一叹,暗八门的道道,她虽然不甚清楚,但却也多少都知道一点。

别管什么地界,想讨食,都得靠自个儿的本事。

“小二,你老是乱跑啥…”

“唉!你别去街上混了,去洋学堂上学去吧,我和那洋人校长认识,吃住都不用花钱,还能学点学问,以后也不用在这街上厮混了。”

王小二虽说知道只要有风姐一口吃的,便不会短他一口。

但还是常常去外边逛荡,不愿意平白的给风姐添个负担。

八九岁的时候,一年有半年是靠风姐接济着过的。

如今一年中却是一个月都不到了。

每次风姐在路上遇见要给他买些吃食,这小子都跟见着老虎似的窜掉。

王小二年龄虽小,但看的却不少,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杆秤。

“干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料子,那学问我根本学不进去。”

“你也不用替我担心,我长大了,有劲,谁也欺负不了我!”

说着他挽起胳膊来,向风姐展示着自己豆包似的二两肌肉,把风姐给逗的一乐。

“行了,别显摆了!小花他们呢?”

“在后边呢,我是来追那孙子的,跑着跑着就跑远了。”

王小二一拱嘴,冲一瘸一拐往回走的钱驴子背影示意道。

“说了多少回了,别喊我干娘,你这孩子怎么就记不住呢?走,给你买点吃的拿回去。”

王小二闻言眼神一暗,低下头道,“我知道规矩,我问过街边的方神棍,他说在天津认干娘得看八字,拜名贴……”

风姐听出来王小二语气中的低落,知道这小孩怕是以为自己是嫌弃他是一个乞丐,忙解释道: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不让你喊我干娘是因为你这样叫把我叫老了。我这行当可不能给人当干亲,旁人听了还以为我七老八十了呢!”

“而且,我天生福薄,就没有这个命,你喊我干娘怕是会受连累!”

风姐笑着说道,只是最后眼神中的情绪却和她的表情有些出入。

她丈夫死了,孩子也紧跟着走了,别人背地里都讲她是刑夫克子的孤寡命。

她虽然表面上不在意,说说笑笑的便揭过,但心里却还是把自己试作不详之人。

不让小二喊干娘,也是唯恐让他也粘上什么霉运。

王小二却是不信这个邪。

他是什么脾性?

天老大、地老二,他第三!

老三的干娘,这老大喊句干亲,不犯毛病吧?!

“什么天生天不生的,除了我亲娘,就您对我最好,我就喊你干娘!”

风姐知道这小子是个驴脾气,拿他也实在没什么法子,只能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头,嗔道:

“你啊你!想认干娘,先去澡堂子冲冲去,瞧你身上脸上脏成什么样了都!”

“得嘞,听您的,干娘!”

风姐这回不再阻止他了,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像是一朵开的正艳的花,那一抹黑,反倒成了衬托美丽的点缀。

船上的周麻子瞧见这一幕,嘿了一声,奇道:

“你说这娘俩的关系那么好,风姐怎的就放任那小子在外边瞎胡混呢?把这小子放船上,也算是有个家啊!”

旁边的刘老西闻言噗嗤一下的便笑出声来。

“你这麻子,还操心起来别人的事了,酒醒了吗?”

“你爷爷放古代那就是武松,几坛子都灌不倒,根本就没醉,方才脚下一滑罢了!”

“哈哈。”刘老西轻蔑一笑,不说话,光凭着表情就已然让周麻子暴跳如雷了。

周麻子十分气恼,但手里却没有刘老西的把柄,只能借着方才的话题给扯过去。

“你别笑!你有本事说说这风姐是咋想的,和那小乞丐是不是假亲近?”

“你可是问对人了!”

刘老西忽然装模作样的整出来一句戏腔,把周麻子给吓了一跳。

“有话说,有屁放,扮太监呢搁这?!”

刘老西十分鄙薄的瞧了周麻子一眼,而后方才摇着头,仿佛那羽扇纶巾的诸葛亮一般,讲道:

“风姐和人家小二自然是真个亲近。至于为什么是如今这般…”

“嘿嘿,你说风姐是做啥的?”

“鸡啊?那有啥,一个女人能做到风姐这样,不丢人,反正我老周佩服她!”

这些船夫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却都是些真性情。

“不光你周麻子佩服,我老刘也是服,你问问这附近的船夫哪一个不佩服风姐?!”

“但是佩服归佩服,你想事也得过过脑子,这行当真个带着孩子能成吗?让他这么早接触那些,不是害了小二吗?”

“而且,小二也是咱正儿八经的天津爷们,有口心气在,不想给风姐添麻烦。”

“有些事啊,你不能光看明面,只顾着自个儿顺不顺气,也得想想别人。”

刘老西对周麻子语重心长般的教训到,临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示鼓励。

“滚滚滚!你怎的还当起来我先生来了?!”

周麻子把刘老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给甩开,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服气的。

不成想力气使得有点大,把刘老西给一把甩了下去。

“哗啦!”

刘老西一头沉了下去。

本来周麻子没当回事,但久久不见刘老西的身影,他立马就有些慌了神。

跪在船头上,俯下身子,一双招子寻摸着水里刘老西的身影。

没想到刚一蹲下,一双手就把他的脚给扯出。

“下来吧你!”

刘老西浮出水面,手上发力,周麻子应声而倒。

“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船夫又是一阵哄笑,河里满是快活的气氛。

海河岸边,北门大街街边的一处馄饨摊前。

一位面容平凡的中年人也笑了起来。

他拿起勺子将碗里最后的两个馄饨一齐吞了下去。

而后又端起碗,将碗中的馄饨面汤一饮而尽。

“哐当!”

“老板,结账!”

“来了!”

馄饨摊老板拿着抹布,动作利落。

“客官,您这给的太多了,用不了一个大洋。”

“不多,剩下的,替我去送给那些船夫。”

苑金贵笑容满面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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