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抛开谄媚的笑脸,在旁恭敬侍候。

素袍男子头发随意披散着,一双丹凤眼狭长,右眼角一颗黑痣在发丝的遮蔽中若隐若现。

今日的变数,着实有趣。

品完一盏茶,他从轮椅上站起,在窗边,俯瞰着边县的一切。

杨芸踩着细碎的雪,衣衫湿了一大半,她能感受到背上那人的温度,如此,她便安心了。

在一座老旧的屋前,她踢开门,屋里空间不大,物件一览无余。

进门就是一架木床,杨芸稳稳扶着女子,将她安置好。

素衣姑娘合上伞,伫立在门口,不知所措。

她脸上表情平淡,一双眼温和地盯着外面某处。

杨芸径直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随后轻轻放下。

素衣姑娘并未拒绝她的接触,她木然低头,手上暖流通过,是一个手炉,鼻间飘过幽幽的暗香。

她悠然向前走去,只见床上女子嘴唇显出微紫,脸颊惨白中带点血色。

此遭,真是苦了妹妹了。

素衣姑娘摸了摸床上女子的脸,是常人的温度。

杨芸无声地走来,手中端着一盆热水。

素衣姑娘注意到她的动作,起身接过,淡淡开口:“还请恩人回避。”

杨芸转过身,这屋也就那么大,她只好去外面躲着。

雪愈发地小,直至成了点点毛雪。

每年立冬的前几日左右,就是她的生辰。

每至生辰,她总喜欢街上游荡,不知为何,也许是离温暖更近些。

她丢了一些东西,有记忆,有更重要的人。

模糊的血脸,诡异的女声,漫天的纸钱和血红的嫁衣,是她曲折的六年。

至于屋后的那座孤坟,每当靠近时,头会不自主地疼痛,是很痛的那种。

十岁那年,应是发生了一场变故,她的记忆完全丧失。

她醒来时,脑子白茫茫的,看见的只有眼前的这座旧屋与望不到边的密林。

她不会说话,没有人的七情六欲,眼珠子时不时乱转,会盯着某处看很久。

夜夜的噩梦,她会被惊醒,眼角会止不住地流泪。

大概是三年前的生辰,杨芸在睡梦中猛然惊醒,又是同一个梦,只是她早已习以为常,不再哭泣。

那之后,她开始有了常人的思维,有了零零碎碎的某些记忆,一直到如今,昨夜,她又记起了某些事。

身着鲜衣的女子身形婀娜,面纱遮不住她的艳丽笑容,她是最明媚艳阳,金砖玉?的皇宫在她之下也略失神采。

她足上轻系铃铛,阵阵铃响是欢快奔腾的春水。

都道舞女千娇百媚,她却是一枝山间肆意生长的野菊花,澄澈令人心动,是另一种野性不失诗意的美。

她是山间自由的风,是灵活的雀儿。

座旁一身披狐裘的男子微笑着,他的眼神深邃,无法看清。

高台上,五官立体,眼神凌厉的黑衣男子目不转睛盯着女子,青筋突起的手中紧紧捏住酒杯,另一只手扣着玉板指。

场景一转,五六岁的孩童紧紧抱着什么,身后的贼人尽数隐在大火里。

再之后,纸钱,嫁衣,就是这样的梦,将杨芸困了整整五年。

她仿佛知道了她的身世,明日便要动身。

等找到父亲,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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