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终于又开心了:“我叫齐小满,大名府人,家里遭了灾,随父亲来此投奔亲戚的。”

辛弃疾对赵从对视一眼,道:“这次蝗灾遍及河北与山东,只是金人只管他们的税收,余者不论,今年饿殍千里啊!”

赵从皱眉道:“税收便税收,没人赈灾物资么?”

辛弃疾道:“据说是有人提了,金人皇帝并不关心,但也拨了少量物资与赈灾银,只是……只是从没人见过这些物资与银两!”

赵从又问小满:“你在大名府可上过学么?”

小满眨巴着大眼睛道:“上学?那是金城里面老爷们的事,我们是汉人,怎么可能上学!”

赵从怒从心起,汉人便不让上学了?但小满当面,不好发作,只好细声问道:“汉人如何不能上学,不然学堂作何用处!”

小满更加奇怪:“什么是学堂?”(注一)

赵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得出,半晌说不出话来。

辛弃疾见小满有些迷茫,安抚她道:“不管这怪叔叔,他饿了,尽说些怪话,你来了开封,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小满仰起头,露出满满的自信:“那是自然,所有人都说,开封府的女真老爷比大名府的女真老爷厉害百倍,只要听他们的,定然是一日好过一日!大名府的女真老爷已然有通天的本事,厉害百倍该是有多厉害!”

辛弃疾与赵从面面相觑!

赵从哂笑道:“他们真要有本事,你们还至于从大名府逃荒到开封府来?我看都是一帮酒囊饭袋!”

小满惊恐地看着赵从:“你不要乱说话,你怎敢诽谤女真老爷,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又抓起一把桑葚丢向赵从,骂道:“你这个人不知道感恩,生在福中不知福,哼,我不与和你玩了!”说完便跳下条凳,转身回去了。

赵从被桑葚砸了一脸,有些红色的果汁印在脸上,他却没有去擦拭,心底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辛弃疾沉声道:“二哥,时间,时间不多了啊!现在我倒是觉得北国未开学堂是好事,要是开了学堂,事情就更加可怕了!”

这时,掌柜迎了上来,取来了两坛酒。

两人看时,却是有些年头了,坛子的造型与工艺,该是宣和年间的物件,那泥封也颇有些发白。

赵从烦闷不已,拍掉了一坛酒的泥封,顿时一股酒香悠然而出,霎时,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店,引得众食客纷纷侧头,赵从面色稍霁,先给辛弃疾筛了一碗,又给自己筛了一碗。

“今日有幸识得三弟,真乃一件快事,安可为一些俗事坏了兴致,为兄先干为敬!”

辛弃疾极少有机会饮酒,本不敢多饮,但见赵从一饮而尽,东夷人的豪迈之气油然而生,便是武艺输了也无妨,但这饮酒,却万万输不得!也是一仰脖,干了一碗!

此时还没有蒸馏技术,喝在口中并无辛辣之感,反倒是温润如玉,似饮琼浆,辛弃疾哪有机会这般饮酒,顿觉痛快无比,大叫一声:“妙极!再来!”

赵从大笑:“三弟倒是妙人啊!来!”

两人也不吃菜,只管一碗一碗饮酒,辛弃疾心中大奇,缘来这好酒并不醉人,反倒是让人愈发兴起!

喝了半晌,赵从已然脸色通红,辛弃疾反倒面色如常!

赵从哪里肯认输,这三弟才十五岁,今日要是输了,日后怕是要被笑话一辈子!

“三弟,你这酒量可以啊,但我这人吧,平日不喝寡酒,你让我吃两口菜再喝!”

“二哥,我们东夷人旁的不敢说,天生的酒囊饭袋,你与我比拼酒量,那是关帝君面前耍大刀,公输班面前弄大斧!还耍赖吃菜,可丢不起这人,早早认输才是正经!”

“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什么东夷人西羌人,都是炎黄子孙,哪里分这般清楚,你能喝我也不差,再来!”

醉中不知时辰,当赵从倒尽坛中醪酒,心中暗喜,脸上却可惜道:“三……三弟,这没办法了,酒……酒没了,只……能算个平手!”

辛弃疾嬉笑道:“你……又耍赖,怎么能算平手,你显然比我醉的厉害些!”

赵从哪里肯认:“我……们都能说话,怎么就……我……醉的厉害!”

辛弃疾沉声道:“二哥,我与你说……个问题啊,两其实北人……过的越苦越利于北伐,将士们少牺牲些;若……是北人过得好了,北伐更难,将士定然更多牺牲!若有的选,两……个选择,你选哪个?”

赵从道:“那……那自然是……是……”

注一:自灭亡北宋算起,金国三十九年后始置太学,至于府学,就更晚了。《金史》与《遗山文集》有载。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