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凝视着纸上未干的墨迹,最后一份邀请也即将出炉。

源质在法则的意志下刻录信息,全新的逻辑在纸张中被凝固。

一滴汗砸落信纸末端,夕阳黯淡辞别未尽的信,从头到尾。

“好久不见,亨利局长。

时间的故事总会以某一内在动机的诞生作为开始,又会随着动机的消亡而结束。可是在故事结尾之后呢?那些我深爱的,恍然鲜活存在过的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是在故事画上句号之后,会有个声音对他说:“好了现在你的戏份结束了,请迅速离开舞台,不要逗留。”然后,或是礼貌或是决绝地一脚把他们踹开?

还是一切就此封存,在角落一边积灰一边等待旧事重演?

老实说,我不知道,至少在今天之前我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从不认为我是虚假的,也从没想过我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身为一名作家,我总觉得自己的离开至少应该体面点儿,不该连告别都被剥夺。

人生总是这样,当我们陷入糟糕的境遇,他偶尔会给你第二个选项。

你以为这是决定自己生活好坏的时刻,但其实不是,他只能让你在糟糕和更坏之间挑一个煎熬,数次如一。

而现在,由于我实在不知道是必然还是巧合的,一个事实开始对我显而易见——我被选中了。

我难以描述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但至少我没了选择的余地,我终于能不再纠结,我要启程了,祝福我吧!我一切安好,只是以后恐怕再不能相见了。

我完成了我的演出,虽然我是如此痛恨这一切,但这样的演出还有下一场。在结束的开始,我决定向世界告别,所以我特意拜托了一位朋友,让他替我给故事收尾。

我是如此诚挚地邀请,所有见证过我的人,欢迎来参演我的剧本,现在,请容许我开始报幕,下一个演出,剧名:蒙冤者之死。

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们是否还记得我,或者这封信干脆就不会送到你们手里,只是......只是万一呢?如果你真的看到了这封信,不必探寻,不要慌张,演出很快开始。”

汗渍在文字的末尾留下印戳,如同某种见证。作家站起身走向旁观了许久的男人。

“你好,秦先生,非常感谢你愿意接受我的遗志......”

煤油灯被点亮,夕阳完全落了下去,一切模糊。

一只带着防护手套的手打了个响指,熄灭了房间里的煤油灯光。阳光把一切显露,还是两个身影,只是他们一前一后靠得很近。

“能调查到信的来源吗?”

“很难办到,信件没有落款,没有身份标识,信纸也是最普通、流通量最大的平价稿件纸,而且,信纸不是新的,我们很难通过技术手段追根溯源。”

亨利局长放下盾牌,懈怠被收敛,休闲服下的肌肉微微紧绷隆起,源质在悄然沸腾。

他的神情严肃,粗犷的面庞此刻越显凶悍,曾经名动帝国的“野兽”亨利,此刻再次露出了独属于他的风采。

“内容有被篡改过吗?”

亨利没有回头。

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不太像,字迹是连贯的,您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信件涂改的内容大多为几个错别字,改动空间不大,而且......直接伪造一封岂不是更轻松?除非......”

“除非对方是故意这么做的,是想借此告诉我们一些隐秘的信息。”

气氛如同大洋底部冬季骤然结冰的海水,前一秒还暗流涌动,下一刻已然凝固。

“毕竟众所周知,我们才是隐秘的庇护人。”

青年下意识地接话。

“很好,看来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治安局调查人员了。”

亨利局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姿态放松。

捏着信纸的手顺势放在了地面,信纸半躺。

身后的青年松开了口气,局长的压迫感真强啊,这单位我可真是来对了。

由于局长的身高太高,就算是坐下来也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所有视线,所以他只好蹲在了局长侧后方伸长了脖颈去看,好像一只不信邪的二哈。

“不过这件事还是有古怪,你怎么看?”

或许是嫌弃盾牌碍事,亨利局长随手就将它塞回办公桌内的凹槽处,然后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敲击地面。

放松下来的局长又变回大家口中的那个“熊”局长了,托腮思考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憨憨的。

“属下不知道......”

自觉本事不过关的下属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只是可能是腿蹲久了有些麻,低头时动作大了点,一时不察竟跌倒在了亨利局长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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