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
于是幽幽子夜,窃窃私语,竟全是关于余长老身娇体弱一事,真是……成何体统……
夜霭氤氲,一方池塘之中荷叶阑珊,偶有几张未败尽的绿荷,强弩之末罢了。
一身黑衣的孩童盘坐在一张荷叶上,面无表情,那双比黑夜还要深邃的眸子低垂,目光轻轻地落在水面,幽暗的水中却是一双玄色缠金的兽眸在与他对视。
今夜邻方的水域似乎过于喧闹,就连远处的山林都啼鸣幽幽,只有这池水,如同毫无活物,只养了一池死一般的寂静。
翌日傍晚,余无忧院落的房门才缓缓打开,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对着赤金的夕阳怔怔失神。
额上的汗珠滑落带起一阵瘙痒,也只是下意识抬手抹掉,手指摩挲着汗液,逐渐黏腻。
许久,他抬起手去触碰那天边的炽红,又仿佛被烫着了一般微微一缩,手指颤抖间,他艰难地将那抹红紧握在手心,过于用力致使指节发白,手臂微颤。
忽然,他发散的心神骤然凝聚,气息也变得短促杂乱,眸子一转盯着那扇院门。
敲门声响起,余无忧扶着旁边的柱子施施然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名玉剑宗弟子。
“余长老,二长老让弟子前来通知——今晚稍作准备,明日一早进入焚妖域。”
这焚妖域,自然就是妇人口中的火炼狱了。
余无忧表情肃然,又为难道:“好……可……我该做什么准备呢?”
“余长老且放心,此事交由弟子来办就好,二长老已将能在焚妖域中护您周全的物品交由弟子,您只要养精蓄锐,修养心神即可。”
“啊……好,倒是有劳你了。”余无忧有些汗颜,玉剑宗还真是把他当孩子一样护着,什么事都已安排妥当。
换作其他人可能会为了自尊,义正言辞地拒绝,但是余长老是何许人也?自尊又能值几个钱?干嘛要吃力不讨好,去自己费心费神?有人帮他铺路,他也乐的平步青云,坦然前行。
“都是弟子应该做的。弟子告退。”
“慢……”余无忧突然叫住她,仰头看向不远处与夜色对峙的灯火光彩,道:“今天可是什么节日?外面这般热闹。”
“是,此镇在焚妖域的炎势蛰伏这两日都会庆祝,名为怒息节。”
余无忧眉头一耸,“怒息节……附近可有书铺?”
那名弟子一时间陷入沉默,她大抵已经知道这位余长老想做什么了。
“有的。”她终于还是开口如实回应。
余无忧脸上欣然,道:“那可正好,你带我去附近的书铺,顺便看一下这怒息节是如何庆祝,见识见识此处的地域风采。”
说完他便往外走,又突然止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问道:“哦,对,你现在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若是当下没有闲暇,那我就自己问路过去也好。”
弟子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才道:“无事。”
语气却是不好,余无忧仿佛没听出来,笑意盎然,“那就好。”
看着余无忧渐远的背影,她目光渐冷,拳头紧握,待余无忧回头招呼她,这才松了力气跟上,脸上的寒意清晰可见。
焚妖域乃是天下出了名的凶险之地,即使那些屈指可数的顶尖仙家宗门,也不敢贸然进入。每年只有到了这几日,其中的灼热炎势才会略微降低,附近的小镇也才会罕有几分凉意。
错过这个时机,再入焚妖域,凶险怕是再增三分也不止。
虽有二长老领队,可面对城境强者都不敢大意的远古凶地,还要照顾这么多宗门弟子,更有余无忧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作累赘,只怕此行,会比往年更为艰辛险阻。
而致使她们落得此番险境的,便是这个所谓的余长老。
若此行有人因此伤亡,只怕众人之中会有不止一个,不惜以下犯上,乱剑将他砍死,以泄心头之恨。
而如今到了这般境地,所有宗门弟子,就连二长老王琳都严阵以待,他这个无用的累赘却还想着去体验异地时节风采,买那些毫无用处的破书。
果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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