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白叫停「瘠奴」,遣他们赶牛羊回河对岸的山坡上,又牵起青犽朝街市走。
白日的琼苏比夜里鲜活,家家户户门前皆摆有木头摊车,摊后门户大敞,四邻打趣谈笑,屋里浸水的花草味盈满街道。老少脸上皆是快意,没得昨夜半分紧张。
“树神在上,小神仙起得巧,来尝尝咱家刚出炉的羊肉包子!”浑厚的嗓音听得令人安心,有些肥胖的男人忙活儿一早上,干活的劲儿仍是分毫不减。
羊白眼角流光,为他引荐道:“这是我夫君,刘牦。你喊他刘大哥就好。”
青犽赶忙作揖,却被拦下。
刘耗拍他两回肩,笑道:“你救了琼苏,我可不能受你的礼。这集市你只管逛,看上什么了就跟善儿他娘说,我家必得用心招待。”
盛情难却,青犽顺势道谢。
辞过刘耗,羊白担心腥物刺激他的伤处,犹豫地问:“伤还痛吗?”
青犽轻拂过眼伤,笑回:“您的手很巧,伤已都好。”
羊白颇有些骄傲地炫耀起旧事:“兄长少时也总将自己弄得满身是伤回家,那时候家里没钱,每回都是我替他包扎,时间一长,竟也摸出几分门道。”
青犽暗暗赞许:“您与令兄的关系真好。”
提起旧事,羊白笑若皎月,望着头顶的人头树有些出神:“幼时爹娘因瘕疾早亡,我与兄长相依为命。他决然披上阿爹生前猎来的猼訑甲,撑起了家里的天。”
“猼訑形羊性虎,背生巨目,常以厚毛遮蔽,昔年最喜混入羊群,戏弄羊崽。我家人偶有不察时,便以九尾拨毛,显露背上红目,冲乱羊群,又化尾为翼逃走。见羊崽日益病重,娘亲泣血,家计难继,先父当机立断,以半山家业得换利刃从从腿,独入万峰岭讨伐恶兽。先父虽断左臂,终刺穿猼訑背目,剥其蔽目之皮,生还。娘亲见那毛皮坚硬难破,便制甲衣。此甲衣犹如神助,穿上便可心无所惧。”
“有人曾在爹娘过世后偷走羊群,虽只有十七只羊崽,却也是仅剩的家业。兄长自那时起披上甲衣,磕坏了两颗门牙才咬断窃贼的手指。自那之后他日日宿在门前,守着破败的家门不被贼人闯入。”
“我少时因爹娘之死犹怕雷雨夜,兄长不惜性命闯入万峰岭,双手被火灼的泥沼烫伤,才为我寻来聋枣,我不知道曾经多少次,爬上神树去望着万峰岭,盼着他在夜幕降临前回家。可是后来……”
再想到胞兄离开那一年,羊白眼神骤然暗淡:“后来村中的外乡人越来越多,将山外头夸得花团锦簇,兄长被从未见过的山海迷住,与那群外乡人称兄道弟,离开琼苏的念头也一天赛过一天。”
女人迎着春雪扬颈,双手虚合举过头顶,朝巨树敬拜,虔诚祈祷道:“如今乔鬼已败,但愿兄长留在琼苏,从此永不离家。”
雪片揉碎暖光,穿透人头树茂盛的枝叶落下,在勤劳忙碌的人身上绣下斑斓的花朵。青犽虽看不见,却也从哝语乡音间感受到秀美。
羊白重振精神,牵起青犽的手朝坤道深处走去,徐徐讲起琼苏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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