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层是一片无人的城镇,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错落有致,路边的食肆摊子上摆着热腾腾的包子、大饼,锅里还沸腾着白花花的肉汤,菜摊上鲜嫩的青菜萝卜摆放的整整齐齐,肉摊的竹竿上悬挂着分割好的鲜肉,鱼摊上一串串青草穿成一串的鲫鱼、鲤鱼,还在拍打着尾巴试图挣脱求生,竹编的簸箩里红彤彤、黄橙橙的时令鲜果……街道一片浓浓的生活气息,临街打开的窗子上甚至晾晒着刚洗的衣服。饭香、肉香、果香勾的众人空虚的五脏庙更加空旷荒芜,一时间咕噜噜腹鸣声、吞口水声此起彼伏,陶仲文还没来得及阻止,已经有人拿起身旁的包子大饼开始往嘴里胡乱的塞。

陶仲文大声提醒众人不要随意吃喝东西,阵法内场景多为幻境,想活命还是要小心谨慎,克制好自己的欲望。

欲望这个东西是可以突破人的理性检视的,理性告诉你这个场景诡异而不真实,平静美好的表面下可能暗藏危机,也许下一刻就会要你的小命。可是欲望总是在你理性的时候过来推翻你的防御性思维,让你先满足欲望。能够克制欲望的人更容易获得成功,先满足欲望的人更容易获得短暂的快乐,就比如那个方脸的施边洐,他身上的每一块肉可都是凭实力吃出来的,鼓鼓囊囊的嘴巴里塞满流油的肉包子,手里还抓着几大块熟肉往衣袖里揣。身旁的倒霉小方士正纠结的看着施边洐油滋滋的嘴巴和摊子上卤的酥烂的熟肉,理性和食欲正天人交战。

陶仲文再次叮嘱众人千万不要乱食阵法内的食物,可惜这时候那一帮饿昏头的家伙没人听进去。他让冯五和冯六兄弟俩看管好众人,自己去探探路,找一下阵眼。

一连走了两条街巷,每户人家里生活用品、食物等一应俱全,锅里甚至正在炖煮着汤羹,热气腾腾,香味诱人。床铺上掀起的被角、草绳上晾晒的衣物,这浓浓的生活气息就像热闹的一家人正准备一起享用晚餐,人却一起失踪了。这诡异的景象让陶仲文全身肌肉紧绷,警惕的关注着周遭会不会突然窜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么逼真的幻境,不愧是左慈大方士的作品。

这时,右侧一户人家传出轻微的锅碗碰撞之声,陶仲文面色一变,随即身形一闪进了这户人家。这是两间木质民居,外间面积不大,墙壁上挂着成串的大蒜和干菜,墙角立着锄头、钉耙之类的农具,几把木质椅子和一张木质矮桌几乎塞满整个空间,矮桌上随意摆放着几盘热气腾腾的小菜和食具,两只粗陶大碗内装满了香气馥郁的果酒。酒饭的的香气让陶仲文忍不住咽了口唾液,收回心神朝内间探去。白纱帘内见一少女身影玲珑,他的心莫名动了一下,这个背影好熟悉,是她,真的是她,内心的情愫一下子收不住,全部倾泻出来。

少女转过身,布裙木钗,身材丰腴,线条柔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她端着一盘刚炒出来的肉片,笑意盈盈道:“夫君,你回来了,快点吃饭吧”

陶仲文心脏狂跳:“妙贞?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啊,等你回来尝尝我做的酱爆肉片”妙贞的一双眸子盛满柔情。仿佛两人已经成亲日久,她是他温柔的娘子,每日等他归来一起用饭同寝。他此刻的内心柔软如一汪春水,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感让他微微翘起了嘴角,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让他甘心沉迷。爱意爬上他单眼皮的凤眼,内心的渴望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以解相思之苦。

她钻进他的怀中,柔软的身体在不断的撩拨着他的欲望,他胸腔一阵烫热,就像奔涌的岩浆,如果倾泻出来,就会将两人焚成飞灰。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只有相拥的他和她。他努力的克制着,她紧紧的攀附在他身上极尽热情,就要克制不住的欲望让他喉头一热,噗的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猛然清醒,他还在六层阵法之中,而妙贞也在从草原归来的路上。眼前的“她”只是自己内心欲望的投射而已。可这个“她”又如此的真实而动人,陶仲文内心默念清心咒,强迫自己清醒。这层阵法的恐怖之处就是以你的欲望为投射,用你的欲望来杀死你。在这层阵法里的每一个人都将无所遁形的被自己的欲望所捆绑,直到死亡。想到这,陶仲文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千年的修行竟差点中了自己欲望的陷阱。

怀中的她唇角带着他的鲜血,满眼心疼:“你怎么了?累了吗?”

陶仲文的理性想要推开,内心的渴求又让他不舍得放开,他紧紧拥着妙贞,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下去,两人就这样长相厮守,过着普通的日子,生一对儿女,一辈子吃她做的饭菜,看白发爬上彼此的鬓间。

他拥紧怀中的妙贞,脸伏在她的秀发上狠狠的嗅了嗅她的味道,坚定的一把推开她,她趔趄了一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受伤表情,亮晶晶的眸子储满泪水:“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推开我?你答应过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他快要心软沦陷了,不得不咬牙转身朝外面跑,她趔趄着跟出来,义无反顾的钻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她身体微颤嘤嘤哭泣:“不要离开我,我们说好要在这里一生一世的”

陶仲文心痛的已经无法呼吸,他强硬的推开妙贞大吼道:“你不是妙贞,你是我的欲望,我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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