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灌输信息方式，但比行于阶梯时更为严重。
青年全身血管凸起，青黑的网状物在皮下剧烈蠕动，渴望反向包裹身体的它们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开束缚。
“够了，如果对待拒绝的生灵就是这般态度，你也没资格决定「超越」。”
原本融入大空大地的另一位投影分离本体，走近身前空白的空间。
五官俊秀双目无光的年轻男子瞪向空气，只是那种灰败神态毫无威慑力。
但就是这张面孔这副眼神，让他的本体得到一丝喘息。
“我应当将你放逐这里了才对。”宏伟之声依旧用旁观万物的观察者语气说话，但不再是那般不可亵渎。
灰败投影闻言撇嘴，眼球向上翻动，又低头拨弄自己的手指。
没有敬畏之心，自然不会听见威严的声音和语气，因为这种「语言」本身的表达方式就取决于听者，而含义不变。
过了半晌，宏伟之声再度响起：
“神话之所以为神话，正是因为有神参与其中，无论故事的主角是谁。
“若不成神，就连构筑「故事」存在的基石都不配资格。”
灰败投影发出不屑的嗤笑，那双无神的眼睛对着空地：
“所以，只会像你一样站在俯瞰万物的角度，同与权柄相关的事件和生命一起虚假的拨动情绪，做一个完美的神明圣灵，这就是你想要的？”
宏伟之声不再说话，灰败投影也静默下来，二者无形的对峙中，大空大地感受到血管蠕动逐步平息，这才能将那些信息整理总结。
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月。
一直以来，月的情绪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并且对所有人都保持不关切也不彻底撒手的态度，恪守外来引导者的职责。
但在接触过的只言片语中，青年知道艾克斯对她除却救命恩人的感激，还有难以言明的配合与尊重。
而这份情绪已经超过了搭救性命的限度，更像是一种不成文的默契和隐含的敬畏。
光明神。
大空大地突兀的冒出这种想法，任由它在心底不断发酵。
光明神对于光之巨人来说，是何种意义？
而许久之前艾克斯的疑惑，都透露出月并非真正的、完整的光明神，她是否也在抗拒成为那般的神明？
还有她所拥有的另一项权柄——「黑暗」，以及不知是否为权柄象征的「原初宇宙」，这些又是否为月为了不成为真正的神明而作出的努力与……代价？
连同出现次数不多但都于关键时刻帮助他的力量，艾克斯称之为，
「秩序」。
那种抽离的感官，位于高空绝对理性绝对旁观的感受既让他震撼，更让他恐惧。
人类总是渴求更为理性的做出选择，而当这一幕真正出现在自己身上，才深刻的意识到这不仅是一种恩赐，更是一个诅咒。
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在向往理性时总是裹挟感性，在理性走向极端之际会用感性唤回真正的理性。
是否可以这样认为，神明体系本身便建立在「抛却」的代价上。
而一度被人类视为从天而降、拯救自己的神——奥特曼，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作为“人间体”的我们，撇开那些显性的代价，潜藏在水面下的又是什么？
感知到本体因不断深入思考逐渐染上癫狂的色彩，灰败投影“啧”了声，瞥了眼高空。
头镖的光芒轻柔洒落，耐心将青年内心的躁乱抚摸平息，圣洁的小精灵在他周身出现，唱起空灵的安魂曲。
灰败投影闪烁一瞬，便重新钻入大空大地的身体。
这片空间归于沉寂。
在投影意识消散间，一段对话断断续续涌入潜意识的海洋。
“……你去过「那里」？”
“当然，就像这里是结晶内部，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时空感情与愿望的居所，是无限可能（「X」）的交汇点。
“那里也同样是绝对静止的安全，窥见所有无限可能延展的罅隙。”
“……也是最能找到「真实」的所在地。”
“所以，「神」办不到的事，我们可以。”
“……”
“要知道祂们可不是慈善家，即使有监督与约定，还是率先撕毁契约。当古老对上古老，原初伤害原初……呵，真是令人期待。”
“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又如何，毕竟，这是「我」的宿命。”
……
好吵……但他们又在说什么，那两人又是谁……
“大地、大地，我们该回去了，殿下让朏夜来接我们，正好她也有事要和防卫军交代，特别是你。”
艰难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逐渐重叠出一张儒雅亲和的面容。
“……矢的先生？”
青年无力晃头，手掌撑着额头，只觉头脑一抽一抽的痛，精神就像原本富裕却突然干涸的湖泊。
以至于他来不及反应身旁发生的对话，谈及的正是有熟悉感的话题。
大空大地因痛苦眯起双眼，恍惚的精神状态让身旁的一切不太真实的传入感官。
黑暗……君主……光明……神……
黑猫朏夜甩了甩尾巴，银色眼眸微闪，发出清越的少年声：“爱迪先生，这是主人的选择，力量并不决定立场。”
一团模糊的黑影闯入视线，大空大地努力调整焦距，终于看清眼前的熟人……熟猫。
没管眼前人类的震惊，朏夜端坐在自己的影子上，姿态优雅而从容。
盯着青年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黑猫这才轻轻摇晃尾尖，抖动光泽剔透的银色胡须。
“看来你已经找到部分答案了。”它语气沉稳，又带着猫咪语调中独特的慵懒，“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回去。”
朏夜舒展身体，眸光闪动，四周的阴影纷纷延伸到它的身边，构成一片寂静安宁的区域。
仰头环顾四周，大空大地有种恍惚的熟悉，这与施展超越艾克斯切割时会形成通道是相通的……
矢的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毛，尽管纯净的黑暗不会让他受伤，但「黑暗」本身的特质依旧会让「光明」概念的一角感到不适。
两人仅凭肉眼只看得清重重黑纱掩盖下飞速掠过的光景，在月光的保护下，意外的没有太难受。
待到伙伴们与陌生的男性青年纳入视野，大空大地的目光在后者身上短暂停留后，顿时便被漆黑的巨型机械吸引。
它在“黑夜”中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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