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颜拨开女儿的手站起身,横着剑立于女儿身侧,鲜血从她的腰间渗出,染红了衣裙的下摆,又随着雨水流落在地。任雪无看到母亲的全身都在颤抖,不断抽搐的侧脸告诉她,母亲的头疾还在发作。仁雪无努奋力地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身,脚下一滑又坐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噗”的一声喷涌而出,浸满了前襟。

突然,黑衣人只听得身背后嗡嗡作响,猛一回头,一顶斗笠从山门方向飞来,斗笠飞转,甩出的水花似一把把利刃,直逼自己的脖颈,黑衣人猛地向后一下腰,躲过斗笠,并没有一丝起身的意思,直接单手撑地上腿往上一甩,翻上圣女阁顶,不见了踪影。

那顶斗笠则在飞到仁雪无头顶前停顿了刹那便自行折返,刚飞出门廊,一个身披蓑衣,背背竹篓的身影撞雨而来,刹那间便到了门廊台阶之下,伸手接住了斗笠,然后便脚尖点地上了殿顶。

仁雪无这才看清,来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仁南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时身边传来“嘡啷啷”一声响,母亲郁昭颜宝剑落地,身体颓然倒下。

仁雪无赶紧爬行一步揽着母亲的肩头扶入怀中。

仁南光见那黑衣人已不知所踪,已经翻下殿顶,见妻子已然昏了过去,赶紧甩掉蓑衣,大步走上台阶,俯身探了探妻子的脉搏,同时问任雪无:“你怎么样?”

任雪无赶紧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说道:“爹我没事。”

仁南光道:“你且原地打坐,稳住神元气海,待五脏平稳气息舒畅方可移动,我先去救你母亲”,随即抱起昏厥的母亲下了台阶,回头说了一句“放心,你娘不会有事。”随即便大步向后院走去。

此时雨水戛然而止,南方泛起了一缕微白,仁雪无抬头看了看廊檐上被那一刀之气劈开的豁口,任由残留的雨水顺着豁口滴落在脸上,大有死里逃生的怅然。

仁雪无盘膝坐在门廊上,凝神静气,调动内息,随着紊乱的静脉渐渐通常,翻涌的五脏也逐渐平复,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瞬间觉得舒畅了许多。

仁雪无睁开眼,天以破晓,朝阳柔和的打在脸上,周身顿感温暖,仁雪无长舒一口气,身体后仰,躺在了门廊上,随即往圣女阁殿内一望,直吓的亡魂皆冒!

殿中情景宛如噩梦一般,圣女塑像右手被斩断,右边胯骨下还留着一个大大的豁口,那把秋水凝风剑的仿品不翼而飞。圣象心口处赫然出现一个大洞,洞内黑糊糊一团,顺着不规则的洞口流挂出一片血污,仁雪无翻身而起,踉跄着跑到圣女神像前,只觉一股腐败之气弥散,令人作呕,她跳上供桌,凑近那洞口,初晨的阳光下,洞内之物依稀可辨,竟是一颗腐败的心脏!

一场秋雨过后,凌苍山的秋色又浓了一些,二只寒鸦落在坤元圣女阁殿角的飞檐上,用几声鸣啼符合着秋风落叶。

坤元圣女阁紧闭的殿门前,仁雪无正盯着寸裂的檐柱,呆呆发愣,檐柱上原本是一副楹联,上写“三尺剑霜刃凝风去”,下写“玲珑心无相慈悲来”,而今,下手檐柱上的木质楹联已被劈为两半,散落在地,殿门前的石阶的永道上尽是剑痕,廊檐上的缺口处还湿漉漉的,碎瓦遍地,原本清雅精致的圣女阁眼下尽显破败。

“谁这么不开眼,跑到你这废庙砸明火?真格的,到底丢什么了?叫我看无非就是香炉蜡签的,还至于报官嘛?”说话的人叫王合,十七八岁,与其亲哥哥王享都是临山县的捕头王能的徒弟,现也担一个捕快的差事,两兄弟眉眼间长得像,生的倒是也是鼻直口正,不同的是,弟弟王合身材瘦小,总是拧眉皱眼,与其说少年老成不如说是一副苦大仇深之态,而哥哥王享身材高大魁梧,虽年龄稍长却是一脸的玩世不恭,有些个痞气。

“我呸,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还‘庙’,雪无姑娘能住庙里嘛?“王享照着王合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要我看,东西没什么可抢的,人倒值得一抢,嘿嘿。”说着,眼睛便撇向了站在一旁仁雪无。

“哥你快别瞎惦记了,来都来了,正殿都不让咱俩进,分明是瞧不起咱们。”王合兄弟与任雪无自幼便认识,说起来他们两兄弟还是因为任雪无才被王能收养。

王氏兄弟的父母本是孙员外家的长工,说是得了什么传染病都死了,王享与王合二兄弟就被赶出了府,流落街头,彼时王享不到十岁,王合才六七岁,那日,孙家的小公子牵着狗出来玩儿,正见到王家二兄弟,羞辱打骂一番不算,还要放狗咬他们,正碰上路过的仁雪无,年仅八岁的仁雪无见义勇为,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砸向那恶犬,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弄的,那恶犬就这么被砸了个头破血流,死了。没想到,仁雪无竟抱着死狗放生大哭,不肯离去。

缓过神来的孙家公子自是不能放过她,一种豪奴围住了他们,那时,仁南光不在,只有郁昭颜在侧,抬手便放倒了两个,其余的便不敢靠前了。事情闹到堂上,原来郁昭颜母女竟是知县夫人请的客人,孙家自是知道轻重,便也就大事化小了。

就是在那时,王能见到了王享与王合两个小乞丐,见其二子可怜,又都姓王,便收了做徒弟,十几年来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子。

自那以后,王享便对任雪无着了迷,时常打探她的消息,后来得知她住在山中圣女阁,便常偷跑去探望。幼时还好,长大后仁雪无时长觉得王享让他有些尴尬,王享在衙门当差以后,每拿了饷便买些水果、点心、小玩意儿送去给仁雪无,总被仁雪无骂回来,然王享却也不在乎。仁雪无倒也不讨厌这个王享,八岁发生的那件事以后仁雪无活动的边界就是山下的那条冷水河,她不喜县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后来神女阁周围的零星的几户人家不知为何都陆陆续续搬走了,眼下的王享便是她唯一的半个朋友。

与他哥哥不同,王合自小就不怎么喜欢仁雪无,仁雪无极少下山,遇见王合的次数便更少了,每次见面总是互相甩些不疼不痒的闲话,然对仁雪无王合心底一直埋藏一丝惧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是以为小时候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

“啪”王合的后脑勺又挨了一下,“外面的线索还不够你看的嘛?”王享边打边说,眼睛却分毫不离仁雪无。

仁雪无本无心跟这两个“祸害“吵嘴,只是昨夜种种太过蹊跷,就连此时官差的登门都透着诡异,“谁报的案?丢东西?”,听到王家两兄弟任着性的胡吣,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便忍不住反唇相讥“哼,听说临山县王捕头三教九流无一不通,寻常的案子动动嘴就能破了,今日得见二高足确是了得,这口舌之能当真比手上功夫厉害。”

“嘿……!”王合刚要还言,只听”吱呀“一声大殿的门开了半扇。

“你们两个小畜生,休得无礼!“身材瘦小的临山县的捕头王能侧身一步迈出门槛站在殿门前呵斥道,怒容之下是盖不忧虑之态,王家二兄弟顿时收了气焰,蔫头耷脑,互递着眼神儿。

父亲仁南光站在殿门以内,半张脸埋在阴影之中,肃杀之上又平填了几分诡异。仁雪无注意到,王能手中多一个小小包裹,但见王能拱手向仁南光施了一礼,带着二弟子匆匆去了。

“雪无,进来吧“说着,仁南光转头走向店内,仁雪无带着一头雾水紧随其后,不知怎的,下意识的带上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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